松冈下决心的，就是粮。可是方索瓦却劝他放弃粮，这就难免让松冈犯踌躇，难免不甘心。但想来想去，松冈最后还是决定忍痛割——是的，有比粮更重要的事情要。

临济为七支队和独立旅的联合通牒伤透了脑。把宣传品送到日军营房，虽然冒险，但是并非难事，派夜间巡逻队往大街上一撒，可以勉差。发放他们的“国证”更可以虚晃一枪，反正独立旅和七支队也没有办法验证。

天大的难题是往天茱山送枪送弹。

召集团长们开会商议，三团团长翟向贵提“可以向松冈大佐明说，为了救人，请允许送一破枪”二团团长常相知说“与虎谋，万万不可。松冈恨不得让抗日武装把眷属们都杀了，断了我们的退路，好让我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绝不会同意我们送枪。”

商议来商议去，商议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拖，派人同抗日武装联系，前两条照办，送枪的事情很棘手，从长计议，见机行事。

常相知还提，为了让抗日武装领会我们的诚意，可以把他们送来的宣传品在陆安州城内广为散发，陆安州城内必定有他们的内线，会向他们报告的。

临济说“那这件事情就给常老弟，抓办，稳妥地办，不能让宪兵大队抓住。”

常相知说“现在只能冒险了，舍不得孩不住狼啊！”第二天，陆安州城里就现了许多抗日宣传品，有的甚至还到了日军军官的手里，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十

次日“皇协军”一团团长甫金奉松冈之命，率领两个中队安丰县城，此地距离陶老庄不过三十华里。甫金以下的官兵都不知这次行动是什么，就连师长临济，也是在甫金率发之前才由松冈亲自告知的。

临济一听说松冈派他的队去劫霍英山的粮，骇得魂飞天外，一连声说“怎么能这样啊，这不是把我往火里推吗！四十多个眷属还在他们的手里，磕都来不及，怎么敢去扒坟呢？”

松冈好言安说“不要君，‘皇军’就是考虑到贵军眷属的安全才组织这次行动的。不仅粮，还要狠狠地打击他们的气焰。我们越，他们越，我们越，他们越，就是这个理。”

临济见事情已经不可逆转，只有仰天泪的份，不过心里也存了一份侥幸，希望通过武力能够把天茱山抗日武装镇住。

现在，松冈比较信任的“皇协军”军官只剩下甫金了，甫金再一次得到松冈的承诺：两个月之内，一定要想办法把临济换掉，让他当师长。发前松冈一再代，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秘密行事，确保成功。甫金信誓旦旦地说“请太君放心，不成功便成仁！”

甫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不成功便成仁？成仁个！不成功老就脚底抹油，溜他娘的。他已经把自己的细偷运到原籍，后路也就有了，他犯不着为松冈卖命。如果这次行动遭到顽抵抗，或者被意外伏击，他只能无功而返。现在，他也看来了，松冈联队正在困境，越来越空虚了。老打不过，还不让跑？当师长还是个空支票，师长还没当上就让老送命，老是不会的。

月黑风之夜，甫金的队伍摸到了预定位置陶老庄。他不知松冈是从哪里搞来的情报，很准确。粮库在陶老庄西的一座山神庙里，只有两个“土神仙”——士看门。原先有江淮七支队安丰县大队赵三元手下一个中队驻扎在陶老庄，现在这个中队已经到杜家老楼参加整训去了，整个陶老庄只有十个民兵负责夜间巡逻。因此甫金对这次行动充满了信心。

但是就在他的队伍快要摸到山神庙的时候，被夜巡的民兵发现了。民兵是当地武委会组织的，本没有作战经验，发现情况就大声吆喝，吆喝几声没有回答“叭”的一枪就打了过来，正打在一个“皇协军”的膀上，受伤的“皇协军”哇哇大叫，顿时枪声大作，埋伏在庙门前的往南边打，南边断后的往北边打，打了七八分钟，双方各有伤亡。

甫金这次到陶老庄来，可不是来打仗的，明知这里的抗日武装不堪一击，仍然无心恋战，喝令两个中队长，将庙门砸开，居然没有发现守门的“神仙”甫金也顾不上多想，命令手下找粮，果然在两间偏屋里找到了粮。甫金灵机一动，让人拖来三袋，准备回去向松冈报功，其余的浇上菜油，一把火烧了。

据后来甫金手下的中队长描述，那里的粮真多啊，像山一样，不仅庙里有，院也有，后面的里也有。那夜的火真大啊，烧得半边天都是红的，粮在火中飞舞，空中都是爆米的香味。看庙的“神仙”看着漫天大火，哭着喊着扑火海，转就升天了，连骨都没有留下。那些亲自赶赴陶老庄亲目睹这场大火的士兵，在别的士兵面前就多了几分，也绘声绘地邪乎说“打从娘肚里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火。那村里的新四军，怕有一个营吧，光看这火就吓坏了，打了几枪就跑了。咱们也不敢靠近，就在远远地看着，看着那火腾空而起，烧着烧着就上天了，恐怕连陆安州都能看见，难你们就没看见？”

那些没有去陶老庄的士兵就傻乎乎地摇，也有几个兵疑疑惑惑地说“好像是看见了。”

关于“皇协军”陶老庄烧粮的事情，越传越玄乎。甫金让人送到驻屯军司令的三袋粮，松冈让人打开了，的确是金灿灿的稻谷，堆放在粮库外面的，应该是刚刚收获的新谷吧，放在鼻下面闻一闻，果然有田野的芬芳。松冈心里笑了“好啊，很快就有好戏看了。对付中国人，还得靠中国人啊！”三天之后，从天茱山传来消息，新四军七支队和中央军独立旅长官正在会晤，可能要对“皇协军”眷属下手。临济等人如锅上的蚂蚁，纷纷到驻屯军司令请愿，提两个办法，一是火速发兵，到天茱山抢人，二是允许派代表并带上抗日武装索要的枪支弹药，到天茱山谈判。

松冈一脸悲戚，背手踱步，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嘴里反复念叨“兵？没有把握，反而有可能殃及诸位亲眷的安全。谈判？抗日武装尔反尔，手段毒辣，无济于事。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临济几乎给松冈下跪了，声泪俱下“松冈太君，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松冈一会儿走到门外看天，一会儿走到地图前看地形，最后下了决心：“上派代表，携带抗日武装索要的武弹药，去谈判。人命关天，事不宜迟。”

“皇协军”军官呼啦一下跪在松冈面前，磕如捣蒜——“谢太君，太君再生之恩永世不忘…”哭喊声经久不息。

谈判的代表很快就确定了，是“皇协军”一团参谋长朱嘉平，朱嘉平临走的时候“皇协军”军官排成两行为他送行，临济一再嘱咐“千斤重担都落在你老弟肩上了，你一定要跟他们好好商量，有什么话，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常相知也说“朱老弟，千拜托万拜托，全靠你老弟三寸不烂之了。跟他们说，我们也记住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再说，就算我们当了汉，父母妻儿无辜啊！”临济趁人不备，悄悄地往朱嘉平的手上了两个金镏，低声说“拿着，送他们长官。”

翟向贵和常相知、甫金等人也都纷纷走近朱嘉平，有的往他手上金镏，有的元宝，还有的条。转之间，朱嘉平的上就装了至少一斤重的金。

临走的时候，朱嘉平骑在上，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回首抱拳，庄重地说“各位长官大哥请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把家眷们救来，如果他们不答应，我就死在天茱山！”

朱嘉平走了，迎着夕，带走了“皇协军”军官的最后的希望。

然而，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天夜里，朱嘉平又重新现在“皇协军”一师师的门，鞍下，浑是血，一见到临济就号啕大哭。原来朱嘉平一行十人，押着驮运枪支的队，刚刚过了隐贤集，就遭到一伙蒙面人的袭击，枪支弹药被悉数抢劫，人员非死即伤，朱嘉平见势不妙，打就跑，肩上还挨了一枪。

临济问“看清是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