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之类的工作，让他活下去吧。也许，到了那里，他又会找到她，又会保护着她吧；然而，单凭直觉，她已知那是最后一次看到埃了。

当一个人确实相信自己要死的时候，那心情对他是难堪的。医院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的病人，向电椅或者绞架走去的罪犯，风暴中留在沉船上的手：既然这些人还会私下里怀着一这一切都是幻想的希望，就会有人发一声呼唤，把他们从昏问得无法透气的梦中惊醒过来；那么象娜塔丽。亨利这样一个年轻健壮的人，乘在一列开往东欧的火车上，为什么就不可以抱这希望呢？她在暗中这样希望，并且毫无疑问，整个运牲车上所有遭难的犹太人也都这样希望。

车刹住了。

她是一个国人。这就使她不同于其他的人。只是由于一些离奇的遭遇，以及自己愚笨的错误，她才被关了这一列火车；第二天夜晚，火车发，放低速度，了群山，曲曲折折地行经树木密布的盆地和悬崖绝的峡谷，慢腾腾地穿过月光照耀下的积雪，于是那些雪就从车上晶莹灿烂地散布开来，随着阵风旋舞。娜塔丽望着外面清幽的景，上冷得直哆嗦，想起了她大学四年级圣诞节去科罗拉多度假的情景；当时火车攀上落基山驶向丹佛，月光下的积雪也是这样纷纷飘散开来。她在竭力回忆国的往事。将来会有那么一个时刻：她是死是活，要看她是否能够盯着一个德国官员，使他停下来考虑她的这句话：“我是一个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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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而把奥斯威辛想象成为一个更可怕的特莱西恩斯塔特，地方更大，理也更严，那里不是仅有一个小堡，而是有许多毒气室。不过，即便到了那里，肯定仍旧有工作可以。那里的营房可能跟这列牲车同样糟，甚至更坏，在一般被遣送者当中，弱的、年纪老的、手脚笨的，也许就那样死去了，但是其余的人会去劳动的。她准备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拿她的护照，叙述她在云母工厂活的经历，介绍她在语文方面的才能，调情卖俏，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借牺牲她的贞，但是她要活下去，直到被救来。这些想法，不多么脱离现实，但并不纯属虚诞。然而，她最后的希望却是一片幻想，希望有个光远的党卫军军官会来保护她，为的是将来德国战败后可以利用她作为人证。她所不能理解的是，多数的德国人还不相信他们会输掉这场战争。由于对阿夫。希特勒怀着信心，这个疯狂的国家还要下去。

她对战局的推测是相当准确的。德国级官员知他们几乎已经输光了这场赌博。一些小小的和平刺探者好象蛆虫从垂死的纳粹大鱼里爬了来。党卫军希姆莱要下令停止使用毒气。他正在掩盖他的劣迹，准备推卸他的罪责，要有步骤地着手为自己塑造一个新的形象。娜塔雨乘的是最后一列运犹太人去奥斯威辛的车；只是由于官僚机构在扭转原来的政策时因循拖延，所以这列车才会开去。但是，在比克瑙站台上等候这列车的那些党卫军工作人员看来，焚尸炉里仍旧需要生火，特别分队仍旧需要加警戒，这一切都是日常应的工作。谁也没想到，要去依靠一个讨人喜的国犹太女人，战败后好用她当护符。娜塔丽的护照可以作为一神安，但它只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因为只要一候到机会，她就可以证明这件事。说也奇怪，她至今还保存着她那张护照。折烂了、皱了、上面盖有“犹太区登记章”的护照，仍旧藏在她那件灰衣服前黄星标志下的袋里。德国人特别重视官方文件，并不没收它，也没撕毁它。她在登一登时，护照被扣留了好几个星期，但是等到去黎时，又发还给了她。到了特莱西恩斯塔特，她只得把它缴了上去，但是过了好几个月，有一天她发现护照放在她床上了，里面还夹着拜的那张照片。也许，德国情报机关已经利用它去复制了间谍需要的证件；也许，它只是一直躺在一个党卫军的屉里发霉。不怎样，反正它还在她手里。她知这张护照保护不了她。对她，或者对车上的任何人，国际公法已经不复存在。然而，在这群不幸的人当中，这是独一无二的一张可以证明份的文件；而在德国人看来，一个穿国海军制服的丈夫的照片还是有它的影响的。

什么人在外面声气地嚷嚷。铃声响了。火车猛地向后一退，接着又是向前移动一下，这是在调换机车。它

车上的情形越来越糟。第二天，那些病得厉害的人在他们躺着、站着或坐着的地方一个个地死去。第三天，天刚亮一会儿，娜塔丽边一个发烧的小姑娘开始搐，扭动，挥着手，接着就僵不动了。没地方可以安放尸，于是死了小姑娘的母亲悲悲切切，把尸搂在怀里，仿佛它还是活着似的。孩脸发青，闭着的睛凹陷下去，下搭拉着。过了大约一小时，一只脚抵着娜塔丽的那个老妇人里吐血，一边气一边发咯咯咯的响声，接着就在她墙跟前那块地上一骨碌倒下了。那个不知疲劳、一直在车上挤来挤去、设法救护别人的捷克护士，这时也没法起死回生。另一个人抢占了墙跟前那块地方。

老妇人躺在那儿，上耸起着她那件短大衣。一条包骨的伸在外面，上还着线袜，系着绿袜带，后来娜塔丽把它推到大衣遮盖着的地方，一面着心去想从前的另一些事，竭力克制自己的恐怖。但这样并不是容易的。火车颠簸着向东行，发卡哒卡哒的响声，这时候粪臭中夹杂着那死人的气味越发难闻了。党卫军把特莱西恩施塔特的病人都在车的另一，那里大概已有十五个人死了。被遣送的人已经完全麻木，都在窒息的臭气中打吨，或者茫然地瞪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