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到看。兵们几乎没注意到，连长踱着踱着就消失了。

值班员响第一遍哨，然后甩哨里面的。兵们就朝盥洗室拥去，洗脸刷牙。小值日早就给每只杯满了，牙刷上也挤了段牙膏。声一响，兵们顿时活跃起来，闹闹嚷嚷，挤挤撞撞，因为意识到腾腾的早饭已摆到桌面上了。值班员响第二遍哨，又甩哨里的，站到饭堂外腾腾的早饭已摆到桌面上了。值班员响第二遍哨，又甩哨里的，站到饭堂外固定位置上。兵们结束洗漱，巾挂成一排，长短一致，杯把儿朝一个方向“呱唧呱唧”踩着残来集合。各班整队，跑步到值班员面前站下。

连长又现在值班员旁边，两臂自然下垂，和兵们一样。“唱支歌”他说。于是值班员就指挥兵们唱歌。如果值班员是一排长，他准挑一支最短的歌唱。如果值班员是二排长，他准先搓搓手，自语着“唱个什么呀？”再自答“唱个某某某吧”他的歌一般比较长。如果值班员是指挥排长，他准先叫“注意啦”手掌往队列当中一劈“二重唱！这半边唱第一，那半边唱第二。”有时他还劈两下，让全连唱三重唱。他能用两只掌指挥三分人，里也唱三个开。等唱完歌解散，连长回家属房吃去，通信员已把饭送去了，一样的稀饭馒，只是量多儿。通信员说：连长老婆比连长能吃，赶上个新兵饭量。吃饭时，谷默发觉，几乎全连人都知他昨晚和团长下棋去了。陆续有人端个碗过来问战果，问团长下棋赖不赖？问你快要调团里去了吧？谷默告诉他们：“二比一。”他们不信，有人说：“团长才赢你两盘？别了吧。”排长隔着桌朝这边训斥：“饭怎么吃的，有纪律没有？”把兵们训散开，示意谷默过去。等谷默过到他边，他又说：“算啦，没什么事。”又让谷默回来，满脸烦躁的样。

从这天起，谷默便从兵堆里给挤来了，想回都回不去。上有什么轶事，兵们老问他。想转志愿兵的人也偷偷地托他帮忙。谷默用一捉摸不定的吻回答他们，基本意思是：“等我见了团长才能定。”兵们就和他一同期待团长下棋的日。一个多月过去了，团长再没召谷默下棋。谷默理解这轻慢，他反复告诉自己：其实我早料到了，团长那天偶然来了兴致才把我叫去。他没兴致时也就没我这个人。他可以随意召我下棋，我却不能想下就下，不想下就不下，妈的这乐是他的不是我的，妈的我再也不跟他下了。他觉得陪团长下棋和当年陪局长下棋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团长的棋比局长的棋稍好些，得上他谷默的自尊心。把自尊心拿开了再看，下棋就成了他为上服务。他渐渐地把那场棋看得像失贞那样羞耻。

苏昂确实遗忘了谷默，生活中充满比谷默重要得多的事情。那天，他于极度郁闷中，便想在棋上透气，郁闷一旦排遣掉，那么用来排郁闷的东西，自然也就遗忘掉了。炮兵团共同课目训练已行大半，还剩下轻武实弹击和考验收，然后就可以人兵专业训练：击指挥、阵地作、有线及无线通讯、驾驶分队、观测业务，等等，有数十之多，每都是一个专业天地。在苏昂看来，那时候炮团将散成数十块，技术意识将冲击军事意识，很难再一览无遗。所以他拼命要把共同课目训练搞扎实些，将一军人神贯注其中，使今后散布各的专业训练形散神不散，并导人下半年的xdx：协同训练。简言之，共同课目为专业训练打基础，专业训练为协同训练铺垫，呈现“合——分——合”的态势。一个明的团长，应该死抓住两，把中间那一大块，给下属们去发挥。苏昂得到报告：明天上午，榴炮二营五连行轻武实弹击。苏昂便想下午到五连转一转，看他们状态怎么样。实弹击时，他不再去了，以免给连队造成压力。他当然希望连队打个好成绩，他知，他不在场他们可能打得更好。或者说，打得“更真实些。”

苏昂叫上一个素质比较差的军务参谋，说：“跟我下连，我要修理修理你。”那参谋姓胡，尴尬地笑着，拎上黑包跟苏昂上了吉普车。苏昂拿过他的黑包：“里面是什么呀？”打开拉链看，一个旅行杯，一个茶叶盒，一本金庸的《天龙八》三卷，还有一本“保密本”（统一发的工作笔记本）苏昂斥：“唬谁呀？”“把包丢下，扎腰带去就行了。”

胡参谋没说话，下车放回包，找了腰带来扎。现在他去掉了机关标志，像连队来的人了，这使他到不舒服。苏昂当即夸赞：“嚯！神多了嘛。其实，就你的形而论，扎条腰带最潇洒了。你觉得这块实些没有？”拍拍胡参谋后腰“果然实些了。我有个会，扎上腰带之后，连废话也会减掉好多。腰间束时，人们就不由得说一句是一句，取消废话。真该建议一下，军以下到队统统扎腰带。这样，连肚也大不起来了。”

“我试试看”胡参谋从前座扭过说“如果下一任团长又用另一要求我，我怎么办？”

“适应他的要求，这个你无法选择。如果一个参谋比首长更聪明更正确，因而拥有更大权威的话，肯定是这个队的灾难。我也当过参谋，最难过的就是适应愚蠢的首长，其次是自私的首长。好啦，别问了，有些理不能言传，因为言语罩不住它，一说来就改变意思，你只有自己慢慢领悟，产生自己的理。”“团长，我喜你。”

“这是你的直觉。”苏昂面淡漠，不说自己是否喜他。

“咱们到哪个连队？”

“榴炮二营五连。”

“去不去营？”

“不去。直接到训练场。”

五连的兵们正在瞄靶。他们在树林带里卧一长溜。枪前是连队生产地，生产地尽着几个环靶，距离枪一百米。连长和指导员上前晋见苏昂。苏昂回礼罢，没与二人握手，佯作不见他俩伸手握的样。他讨厌和人挨个握手，重复的礼节嘛，敬个礼足够了。一握手，连敬礼的味儿也不正了。

他略问几个问题：“战士们饭量怎么样？”

“超支得厉害，”连长说“每天超三十斤，平均每人超五六两。再这样下去，连队的结余要吃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