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吧。你还年轻，再委屈个半年没问题的。我是你这年纪，还只是正级哩。”两人谈得越来越投机，聊到很晚，尽兴方散。

朱怀镜回家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忍不住发笑。只好这么卑鄙了，谁让张天奇是这货呢？洗澡完了，仍是去了书房。他找龙文的那个本，翻开看了看，觉就像玄奘从西天取回的原版经书，太珍贵了。拿着这个本仔细玩味一番，再用个纸信封小心装好，锁柜里。

运作过程漫长而复杂，颇多周折曲直。直到次年二月，朱怀镜听到准确的佳音：市委准备安排他去梅次地区任地委副书记。财政厅最先知这个消息的是厅长，他专门跑到朱怀镜办公室，神秘兮兮地祝贺了一通，又真诚地表示了遗憾，说不能同这样一位好同志共事了。过后几天，几乎全厅的人都知了这事，因为朱怀镜觉下们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香妹仍是不见颜。有天夜里，朱怀镜正在书房里整理书籍，香妹来了，冷冷地说：“你又开始走运了，祝贺你。”朱怀镜听她的语气有些怪，问：“你今天怎么了？”香妹说：“这一年多，你不太顺，我如果离开你，别人还以为我这人没良心。现在你时来运转了，我俩好好商量一下吧。”朱怀镜说：“商量什么？已经过了一年多，还计较什么？”香妹说：“我是没什么同你计较的了。你一个人去当你的官，我一个人带着儿过。”朱怀镜有些急了：“你怎么这么犟呢？发生过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这两年对我的教训太大了。你还担心什么呢？”香妹却很冷静：“不同你在一起，我就没什么担心了。”这个晚上，两人就这么一来二去，说了个通宵，总是这些话，没有个结果。

三月初，朱怀镜的正式任命通知下来了，香妹就下了最后通牒，说要是协议离婚不成，她就单独向法院递状。朱怀镜便只好采用缓兵之计，说他现在刚刚接到任命通知，就忙着办离婚，说来不像话。等他正式上任以后，两人再作商量。香妹只好答应了。

最近组织的几位长很忙，一时不人送朱怀镜去报到，他便在家静候。自然又有朋友要设宴为朱怀镜饯行。那些很忙的朋友，现在又有空闲了。有了这番经历，朱怀镜不太愿意应付这些场面了，越发觉得自己同玉琴、李明溪、曾俚、卜未之几位情的珍贵。可他们如今死的死了，疯的疯了，走的走了，落难的落难了。每念及此，朱怀镜总百般怀。每天晚上都有人来拜访。上门来的多是从梅次专门赶过来的地直门和县市领导。对这些未来的下，朱怀镜倒十分客气。每次送走客人，朱怀镜都要把他们的名片拿来再细细看一次，一个个再对一次号，回忆一下谁是谁。这很重要。下次碰上，能一叫他们的名字，会让他们受若惊的。香妹只要有人上门来，总把苦脸扮作笑脸，看座倒茶很是周全。每次几乎让朱怀镜产生错觉，以为香妹不再赌气了。可是等客人一走，香妹又是个冰人儿了。

有天晚上，张天奇专门打电话来，问朱怀镜东西找到了没有。朱怀镜说早就找到了，因为考虑一时碰不了你的面，就把它烧了。张天奇沉默了几秒钟，才问，烧了？上就对朱怀镜表示了谢。朱怀镜觉了张天奇的怀疑，他拿不准那玩意儿是否真的化为灰烬了。朱怀镜需要的就是张天奇的怀疑。接完电话，朱怀镜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突然觉悟起来，好像没有必要躲着那些要宴请他的人。他似乎对朋友的义有了全新的诠释。

这回没有张天奇这样的朋友，他是翻不了的。第二天，倒是他自己打电话约了柳风、严尚明、宋达清、方明远、黄达洪、裴大年等各位，在天元摆了一桌，说是谢各位领导、各位兄弟长期以来的关照。朱怀镜这一桌摆了，下面的宴请就接着来了，自然是朋友们逐个儿东。朱怀镜便又成天云里雾里了。醉朦胧间，朱怀镜觉朋友们前挂着的级领带随时会变成一柄剑，飞将过来。

宋达清请客那天，他亲自开车来接朱怀镜。车上没有别人，宋达清问朱怀镜想不想见一见玉琴？朱怀镜早已不再为这事难堪了，只是长叹一声，说怎么见得了她？宋达清说他可以安排。朱怀镜说那就明天去吧，他现在随时都可能离开荆都去梅次。

要去见玉琴，朱怀镜有想哭的觉。回到家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痛痛快快地让泪了个淋漓尽致。第二天，宋达清来接他驱车去了看守所。朱怀镜在一个小会议室里等候。这里当然不是探视室，因为他的特殊份，加上宋达清的帮忙，朱怀镜享受着特别待遇。没等多久，门开了，玉琴来了。门被人拉上了，玉琴站在那里不动，很陌生地望着他。她发理成了短短的西瓜，脸蜡黄而浮，睛像小了许多，上的蓝棉袄显得臃。朱怀镜从来没有想到玉琴会成这个样。他想象她只会是瘦了，而不是全浮。他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就在门的凳上坐下来。她的手冰凉。朱怀镜伸手摸摸玉琴的脸，像摸着晒得半的蔫萝卜。他本来早想好了许多话，这会儿都说不来了。他的浪漫在顷刻间被堵在下面了。没有比玉琴现在这番模样更能让人害怕生活的真实和残酷了。两人说不太多的话，只是手握在一起使劲地。当玉琴让人领走时，望着她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朱怀镜觉是在同她永诀。大的悲怆叫他浑冷飕飕地发麻。

开车来，朱怀镜靠在座椅里半天不说话。宋达清也说不什么安话，只是让他想开些。朱怀镜在宋达清的膝上拍了几下：“达清，能不能把车借我用一会儿？”宋达清望了一朱怀镜，说：“你这状态，开车行吗？”朱怀镜说：“没问题，我只要静一静。”宋达清便说：“那好，你小心。我就在这里下车。你别我，我有办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