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功亏一篑

天高皇帝远，人家省委人事变动，关咱们小百姓什么事？当时卓小梅对罗家豪的话也不在意，过后忽然想起省教育厅郭chu1长曾说过省里有谣传，康副省长的位置会发生变化，心里又打起鼓来。便给郭chu1长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这边正在加jin活动魏德正。接着问起康副省长，郭chu1长说省里的谣言依然不断，呵康副省长到底会去哪里，还不太明朗。他也好久没见过康副省长了，他正在国外考察，不知几时才会回来。

卓小梅弄不太懂政治上的事，她只是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因为那个批示的原故，机关幼儿园的命运已经没法与康副省长的官运分开了。至于魏德正，他的升降浮沉更是直接关系到机关幼儿园的去留存亡，他跟他省里的主子休戚相关，那么机关幼儿园好像又和魏德正那位主子扯在了一起。

这么绕上两圈，卓小梅就绕不chu来了，暗笑自己多心。你一个小小机关幼儿园，算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老去跟人家大领导胡luan联系？卓小梅也就把省里的大领导扔到脑后，心想机关幼儿园的未来其实就系于郑玉蓉一shen，就看她能否拿下魏德正了。卓小梅不好直接跟郑玉蓉联系，都是女同伴，有些话毕竟不太说得chu口。只得过一两天给罗家豪打一个电话，问事情进展如何。罗家豪却好像xiong有成竹，总是不温不火地说，好事不在忙中取，郑玉蓉会有办法的。

卓小梅相信这话，郑玉蓉肯定自有办法。郑玉蓉年轻mei貌，又不乏悟xing，这就足以让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而且她是有心人，懂得从小chu1着yan，将细节chu1理得既不lou痕迹，又恰到好chu1，然后悄悄靠近猎wu。比如那天魏德正人住长城招待所，吴秘书给他的玻璃杯放上铁观音，郑玉蓉倒上开水后，见吴秘书将tou泡水滗掉.另外加了水，从此她有机会给魏德正泡茶，每次都会将tou泡水都滗掉，添上第二泡水再端给魏德正。

本来魏德正在维都山庄1208房间里有tao高级紫砂茶ju，那段时间于清萍天天用那tao茶ju给他泡铁观音，弄得他成了癖，每喝茶必喝铁观音，每喝铁观音必紫砂茶ju冲泡，否则再高级的茶也不过瘾。上有所好，下必盛焉。魏德正这个个人嗜好不知怎么的传了chu去，好多官员都跑到1208去给他送铁观音和紫砂茶ju，一时间1208简直成了茶馆，铁观音茶叶和紫砂茶ju摆得随chu1都是。维都城里喝茶之风也极盛一时，官员们都学魏德正，用高级紫砂茶ju泡铁观音喝。政府是最大的买方市场，维都城里于是一夜之间冒chu好几百家茶馆，伪劣铁观音和冒牌紫砂茶ju泛滥成灾。见了魏德正，官员们更是言必说茶dao，好像不懂茶dao就不够提ba重用的资格似的。照这样下去，此风必将愈演愈烈，魏德正害怕无法收拾，只好忍痛割爱，放弃喝茶的嗜好，改喝白开水。喝白开水当然不便端个紫砂杯，魏德正让吴秘书选购了一个普通玻璃杯。将官员们送的茶ju统统zuo了chu1理，连自己常用的那tao也咬咬牙送了人。官员们也就见机而作，都不用紫砂茶ju冲泡铁观音了，转而跟魏德正喝起白开水。这就害惨了那些大量购进或正宗或伪劣紫砂茶ju和铁观音的茶馆，他们一家家都亏得一塌糊涂，血本无归，暗怪魏德正与他们过不去。

喝白开水最能ti现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魏德正自然觉得坦然多了。可坦然是坦然，却不免惨然，因为他已经到了一日不可无铁观音的地步，这一下突然不喝铁观音，那zhong难受自不必说。吴秘书同情他，悄悄备了铁观音，没有地方官员在场时就给他泡上一杯。开始魏德正担心会再传chu去，想拦住他，又实在抗不住那甘韵的茶香的诱惑，也就随了吴秘书，端杯过上一阵茶瘾，只是嘱咐吴秘书以后注意场合就是。这次撤离维都山庄前，魏德正一连在县里视察了三天，县官们时刻不离左右，晚上要入睡了，还有人跑去请示汇报工作，想偷偷喝杯铁观音也喝不成。吴秘书最懂主人苦衷，所以进得长城招待所三楼tao间，趁郑玉蓉烧了开水，给各位泡茶时，他就拿chu铁观音给魏德正解馋。

铁观音好像天生就是用紫砂茶ju来冲泡的，郑玉蓉见魏德正用玻璃杯泡铁观音，觉得不lun不类，特意chou空到街上跑了一趟。看了不下二十家茶ju店，才终于选中一个满意的紫砂杯。跟往常一样，这天晚上吴秘书将魏德正送回tao间后，下楼回了家，郑玉蓉趁机过去an响门铃。魏德正很快开了门，手上还拿着一份正看了个开tou的材料。郑玉蓉笑yinyindao：“魏书记今天比以往早回了半个小时，我还没来得及给您烧开水呢。”魏德正说：“是吗？那你进来吧。”也没注意郑玉蓉手上拿着的纸团，进里间看材料去了。

郑玉蓉提过电热壶，接了水坐到电座上，便剥开纸团，掏chu里面的紫砂杯，拿到卫生间水龙tou下去清洗。紫砂杯洗干净，电热壶里的水也已烧开，郑玉蓉着手tang杯。然后取chu吴秘书放在bi柜里面的铁观音，挖了三匙到杯里，再倒进开水。第一泡水自然得滗掉，泡上第二泡水后，郑玉蓉才端着茶香缭绕的紫砂杯，步履轻盈进了里间。

那份材料也许比较重要，魏德正看得很认真，以至郑玉蓉已将紫砂杯轻轻放到他面前的书桌上，他依然连tou都没抬一下，yan睛一直在材料上盯着。是nong1nong1的铁观音茶香扑鼻而至，让魏德正下意识伸chu一只手，向茶杯缓缓移将过去。将杯子举到了chun边，忽然意识到已不是玻璃杯，那专注的目光这才从材料上游离chu来。

顿时，魏德正双yan鼓大了。像是从没见过紫砂杯似的，惊讶地噫了一声，同时掉tou问dao：“小郑，这是怎么回事？”

郑玉蓉已快chu到外间的客厅，闻声只得走回来，说：“魏书记有什么吩咐？”魏德正指指紫砂杯，看着郑玉蓉dao：“这是哪来的？”

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似的，郑玉蓉怯怯地站在那里，低声dao：“是一位开茶馆的亲戚送我的，我又不喝茶，留着也是留着，见魏书记每天都要喝铁观音，就搁到您这里来了。”魏德正觉得郑玉蓉那zhong羞怯的样子ting可爱，声音变得柔和起来，言不由衷dao：“我自己有玻璃杯，你再添个紫砂杯，不是浪费么？”

郑玉蓉的声音稍稍高了些，说：“我虽然不懂茶dao，因为去过几回亲戚茶馆，知dao铁观音就是用紫砂杯来冲泡的，用玻璃杯，真委屈您这么好的铁观音了。”

一语dao破了魏德正的心瘾。他早就ti会chu玻璃杯泡的铁观音少了点味dao，想换只紫砂杯，又怕被治下的官员们窥去，才一直不敢破戒。吴秘书也几次提chu，要给他购只紫砂杯，都被他拒绝了，说人总是得寸进尺，有了紫砂杯，又想紫砂壶，有了紫砂壶，又想用那zhongjing1湛的茶艺泡茶，这岂不又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魏德正给郑玉蓉说chu自己心里的矛盾，郑玉蓉说：“魏书记您不必担心，这个紫砂杯只放在这屋里给您泡铁观音，喝过后就跟铁观音茶叶收好，chu了这dao门，再不会有人妨碍您用玻璃杯喝白开水。”

这确实不失为权宜之策，魏德正也就点toudao：“那就听你的吧。”兴致bobo地举了杯，喝进一口。却不愿立即下咽，先放在嘴里酝酿一阵，才慢慢洇过she2面，xi进hou咙。然后慨然dao：“紫砂杯泡chu来的铁观音就是不I司一gu。”

还捧过紫砂杯，端详起来。发现上面镌着一只山羊，昂首远视。旁边刻了几个字：“意气扬扬，甚自得也。”这句话chu自《史记》，成语扬扬得意就是从这里来的，俗作洋洋得意。魏德正知dao制杯子的人镌上一tou羊，自然是取羊与扬及洋的谐音，不禁乐了，说：“这还有点意思嘛，小郑怎么偏偏选中这个紫砂杯？”郑玉蓉说：“你不觉得这tou羊很可爱吗？还有这句话，好像是专门送给爱茶人的，爱茶人喝到好茶，能不扬扬自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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