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黄长若有这样的朋友，那恐怕不仅仅是经济的光荣，简直就是法律的光荣了。这才昧地笑笑，说：“黄长刚刚还在，院长喊他走了，好像是到市里去找什么领导去了。你给他打电话吧？”

卓小梅想，电话打不打倒无所谓，只要他没粉碎骨就行了。既然黄长没有粉碎骨，那么便还有找回秦博文的可能。只是秦博文到底去了哪里？卓小梅走法院，站在空旷的大街旁，茫然四顾，一时不知上什么地方去找该死的秦博文。

事情还得从昨天下午说起。秦博文拿着三万元，从黄长手上换走手续后，直接去了财务科。当时财务科人很多，王科长笑容可掬，给他挪过一把椅，要他稍候片刻。秦博文受若惊，自己没给过他半好，他竟然也这么客气。老百姓都有了心理障碍，求人办事，没送送钱，人家就对你客客气气的，总觉得不踏实，不是内疚不已，就以为是别有用心，藏着谋。所以老百姓宁肯天天看到的是冷脸，打死他也不愿看到笑面。习惯了冷脸，偶尔遇见一回笑面，能不发么？笑里有假，笑里藏刀，那些千年成语可是越来越灵验了。就好像了医院，宁肯医生收你红包，他不收红包，不见得割你阑尾时非得把你的卵巢割掉，给你输血时非得把滋病或肝炎病毒一同输去，但在你的药费单上七添八加，这完全是他的自由，宪法都不着。他若收你三千，结账时你的药费单上也许会少五千六千，不收你这三千，说不定药费单上多七千八千的，你还蒙在鼓里。中国人的数学能力都很，这简单的加减法没有算不来的。

秦博文的担心并非没一理。财务科的人终于渐渐稀少起来，王科长把他叫了旁边的小房里。秦博文还以为转账单放在小房里，门后就从衣服里面掏一条档香烟，放到王科长面前，然后送上那张法院领导、执行法官和经济黄长等人都签了字的转账手续单。王科长对手续单没有兴趣，却拿过香烟.放手上掂掂，说：“秦老板你这是什么？咱们谁跟谁呀，你也来这一？”好像跟秦博文是好几代的世。秦博文说：“这是应该的嘛，给您添麻烦，我也没什么孝敬您的。”王科长摇着说：“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将香烟放后的铁柜里。

既然收了香烟，事情总可以给办了吧？不想王科长漫不经心地拿过秦博文的手续单，随便瞧一，放慢语气说：“秦老板啊，这几天你的手续怕是还办不成。”

这些狗日的，又来了！秦博文直觉脑门血，差就要控制不住了。可毕竟人在矮檐下，秦博文还是努力压住心火气，说：“手续上该签的字不是都签了么，嘛还办不成？”王科长说：“法院碰到了麻烦。不知谁吃饱饭没事，写了举报信给上面，说法院私分罚没收款，昨天审计门的人已驻法院。”秦博文说：“我的那笔款又不是你们的罚没收，审计来了，跟我的手续有什么关系呢？”王科长一脸的无奈，说：“审计一来，第一件事就是封我们的账。你如果前天来办，那就好了。”

这不是话是什么！如果姓黄的前天签了手续，自己不来办，那不是神经病？八成是王科长找的借，也想像经济和执行那些家伙一样，狠狠敲你一笔。秦博文的韧好像已经到了极限，脸都快紫了，真想一拳过去，砸扁王科长的鸟鼻。可他还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知这是什么地方，王科长是不会在乎你的拳的。秦博文一忍再忍，才好不容易忍住自己的愤怒，说：“有什么通的办法，王科长给我主意吧。”意思是要他开个价。秦博文都已想好，只要不超过一万，七千八千的，就认了，砸锅卖铁也要凑拢来，了断了这事，如果狮大开，叫人无法承受，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科长自然明白秦博文的意思。他笑眯眯：“秦老板啊，刚才我已经说过，是半路杀个程咬金，审计门了来，搞得我们很被动，不然我早给你办了，也不用跟你磨嘴，又说明又解释的。我还是能够理解你的，你的款在法院里停留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条条蛇都咬人，你们老板的其实也不容易。这样吧，你要我主意，我倒可以告诉你一个内信息，我们的段副院长跟审计局长是大学同学，私不错的，你是不是绕个弯，跟段副院长接接，叫他给审计局长打声招呼。审计局长若肯买账，同意将你的款当特殊情况理，那我们也就好作了。”

段副院长既然是审计局长的同学，而且私不错，那审计局长还跑到法院里来查什么账呢？王科长这话的破绽不是明显得很么？好像是觉察了秦博文的怀疑，王科长又放低声音说：“秦老板你是老板的，懂市场，却不见得也懂官场。段副院长是法院的常务副院长，本来他完全可利用自己跟审计局长的关系，挡住他们不来审计法院的。可他是院长的死对，不得他们审问题来，将院长搞倒，说不定他还可趁机扶正呢。”

这也像是编的故事，编得还生动的，可写成小说了。为这笔款，秦博文跟法院打了这么多，知法院院长基本上是上面下派的，副院长搞倒院长就能扶正，这不太符合当前实际。不过王科长的故事尽不可信，秦博文却还是问：“那你说，我怎么才能接段副院长？”

王科长说：“开诚布公跟你说吧，我就觉得你这人也实诚的，愿意把你当朋友看待，才给你这个主意。你可不要去外面说，段副院长迟早会这个法院院长，这是他背后悄悄透给我的。你想想看，你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板，经济方面的纠纷在所难免，如果你愿意趁这个机会结上段副院长，其中的利与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王科长说得越发神奇，仿佛这么好的机遇，秦博文如果不结上段副院长，那简直就是天下号傻瓜。他以为秦博文已经心领神会，说：“这样吧，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然后打开屉，拿一张收据，递到秦博文的面前，挑明：“段副院长的女儿是今年上的大学，因为离录取分数线少了四十分，学校一分一千元的标准收了他一笔钱。你如果有这个想法，就收下这个收据。跟段副院长或者说未来的段院长搭上这层非同寻常的关系，以后你在生意场上横冲直闯，看谁吃了豹胆，胆敢招你惹你！”

王科长绕这么大一个圈，原来就是为了从你上敲走四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