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件事,不是准备不足!看这医院就是标本。我来以后,天天在争,哪里有医院的味儿。医院如此,其他可知。你如果跟伤兵们谈谈,简直会骇一。他们哪里是在打仗?他们简直是糊里糊涂去送死呀!他们简直就用小兵们的命自己的广告。什么都没有准备,没有计划;痛医,脚痛医脚!官场讲究的是造报销。我看那些师长、军长、总司令之,就把小兵的命给自己报销!”
苏培这样的忿慨是少见的,不但严季真听了颇为惊愕,便是洁修和辛佳也睁大了睛,似乎不信这样沉痛锋利的议论竟不是从季真里来的。
“可是,他们也有一件事情得很认真,既不缺乏准备,而且也力戒报销,”季真突然狞笑着说“这一件事就是压迫国青年,欺骗老百姓!”
“哎!所以有时也叫人又痛心又灰心!”苏培的脸变得异常痛苦而严肃。“季真兄,我在这里,神上每天尝够了甜酸苦辣,连的疲劳都不觉得了!什么是酸呢?伤兵来了,一看全是在前线耽误了急救,轻伤变成重症:这怎能叫人看了心里不悲痛?这便是酸!什么是苦呢?院里设备不全,药品不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便是苦!什么是甜呢?每个伤兵有他的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不说别的,单讲一桩:他们明明知自己是在打盲仗,明明看见弟兄们从火线上抬下来,缺乏急救,轻伤变重伤,重伤成不治,可是他们还是也不回,上火线去了!哎…”苏培的声音低到听不见了,垂下,双手捧住了脸孔;然后,猛可地抬起来,看见严洁修和辛佳睛都红了,就大声说:
“大小,第一次我也落泪呢,第二第三次我也忍不住还是落泪,然而,心里是甜的!”
一会儿的静默。严洁修忍住了泪笑着问:
“苏老伯,还有一样,什么是辣呢?”
苏培还没回答,院役来报告:新到了一批伤兵,请他去料理。苏培起来说声“少陪”立刻就走。穿过草坪的当儿,却又返扬手叫:
“季真兄,后天您不见得就走罢?明天请到舍下便饭如何?
大小,你也来。苏伯母老想着你呢!”
“不敢打扰!”
严季真扬手微笑着回答了这一句的当儿,苏医生早到了草坪那边的长廊,几个白衣护士匆匆跑来迎住他,簇拥着一齐向手术室那边去了。
他们望着苏医生的背影,他们的前都现了血模糊的受伤者的,他们的耳朵里都还响着苏医生的“甜酸苦辣”的声音。
严季真转看着苏辛佳:
“有什么打算呢?暂时不动?”
苏辛佳一下。严洁修抢着说:
“再有两三个月,她会开刀了!”
“你又替我宣传了,”苏辛佳瞟了洁修一,不好意思地说。“可也难说。爸爸在这里恐怕不能长久呢!他们都讨厌他,妒嫉他,又怕他。现在是他赖着不肯走,他们想赶他还说不。爸爸是尽义务的,伤兵跟护士们都对他好。”
“如果挨不上两个月或者三个月,你打算怎样?”
苏辛佳摇着,望着天空,寂寞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