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就成为此后直到现在加于我的责罚?
是责罚也就算了,我决无后悔,也不馁怯!
我分明记得,孩生以后的两周间,我的心境老是这样矛盾,我仿佛听得我的心在两极端之间摇摆,——的答,的答;到了第三星期,事情是无可再拖,我毅然照预定计划行动。当看护妇循例来量温的时候,我就对她说:“打算去找一个朋友,得三个钟,您看不要么?孩呢,拜托您照看一下。我先喂饱了他,回要是哭,您给他米汤就行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孩喂。似乎这小东西也有预,发狠地着;几次我想够了,要放开他,刚一松手,他就哭,于是再喂他。我的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可是我的决定依然不动摇。忽然从久远的尘封中,一句话:“纵使我有千日的不是,也该有一日的好,这次我们分手,便是永诀,我希望你将来在幸福的生活中,有时也记起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你上有过一日的好。”——谁说过这句话呢,我这时才辨到它的味儿。我凝神静思,这才记起这是小昭说的,然而我那时听了却大生反,鄙薄他没有丈夫气呢!我惘然看着怀中的小脸儿,我最后一次轻轻将他放在床上,我低下去,轻轻吻着他的脸儿,我慢慢伸直了腰,我的手住了心,突然,我想起,我还没给这孩取个名呢!“小昭,我就叫他小昭!”——我喃喃自语,不自禁地一声长吁。
为什么不呢,我将以这孩来纪念我生活中的一页。正如小昭所说,我们结合的一年多中间,纵有千般苦味,也该有一日的甜。而且也正像这一日的甜不可复得,我也将永久不能再见这孩。
我最后看了一我的“小昭”就拿起早已打好的小包,走了房门,在院里碰到了那个看护妇,我只向她一,又用手指一下我的房,就飘然而去。从此我就失去了我的孩!
这一切,今天我想起来,还像是昨天的事。我欠了那医院两百几十块,我给了他们一个二十多天的婴儿,可是我的“小昭”难只值了这一?医院里将怎样骂我:下作的女人?忍心的母亲?哦,下作,我?一万个不是!忍心么?我有权利这样自责,人家却没有理由这样骂我。
我不是一个女人似的女人,然而我自知,我是一个母亲似的母亲!
也许我在那时还有更合于“世俗味”的办法,例如,写一封动人哀怜的长信,缚在孩的上。创造一个故事,说自己是千里亡,家人分散,不知下落,现在一块既已离,便当万里寻夫,只是关山阻隔,携此儿,困难转多“不得已”乃留于院中,敬求暂代抚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决当备款前来领认:如此云云,也未始不能搪一时,兼开后路。可是我为什么既了悲剧的主角还要自愿串这一喜剧?我凭什么去兑现我的预约?而且,欠了人家的钱,还要哄他们代我抚养孩,还想博取人们的好评,——哼,这自然更会人,可是我自知我还不至于如此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