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自己的鞋尖,便又想起前星期在某百货公司看中了一双新式的两镶,至今还没钱买;谁不喜新奇的玩意,从前我在衣饰上原也不大肯虎,近年来却不堪问了,可是人家还以为我不怕没钱使,是在积蓄法币呢!这样的冤枉,只有天知。
我所陈述的理由是完全充足的,可是竟不被采纳,这真是岂有此理!那不是存心和我开玩笑!我疑心这就是G他们的谋的一分,我在等候传见时听到的声音一定是他。不过,小昭为什么又在这里现了?而且是在那工作?五六年不见,他已经变为另一个人么?而我却成了现在这样,我哪来的勇气再和他接近,而且“恢复旧时的关系”?
我看见我前面有一个万丈渊,我明明看见,然而无法不往里边!
要是果真如此,那我的困难也就多着;他们哪里肯承认自己的情报不确,一定要说我“怠工”不会努力去找,甚至于会说我和小昭到底有旧情,私下透消息,叫他躲起来了。
昨天以前,我还自以为应付他们这班人我不至于一无办法,凭我的明手快,未必就输到哪里去;现在我知我错了,明手快中什么用?需要险,需要卑鄙,——一句话,愈不像人,愈有办法。
然而,人要是横了心,就未见得容易摆布。只要你们的情报是真的,只要小昭真在这里,咱们瞧罢,那时你们别骂我;原是你们自己想来的妙计“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嘿——”R的脸有变了;手摸着下,瞪朝我看了一会儿,这才说:“你还是要接受命令。困难之,你设法去克服。”说着,他就伸手去电铃。我知我再说也无用,心一横,便告辞而退。
“怎么我就够用呢?发国难财的有的是,可不到我们!再说,同事中间东捞西抓,不怕没钱使的,也就有的是,但人家是人家,我是我!舜英,你知我的脾气,我不作圣人,但也不肯低三下四向狗也不如的人们手里讨一残羹冷饭。我好人嫌太坏,坏人嫌太好,我知我这脾气已经害了
也许关于小昭的什么材料,压儿就是G他们的鬼戏;这人还有什么不来,无中生有就是他们的混饭之!
“怎么你还不够用么?”看见我沉默,舜英似乎十分关心地问了。
晚上,我正打算吃安眠药片,忽然舜英又来了。我带着几分不快请她房来,同时就盘算着怎样早早打发她走。
结论是:“什么都不及上海好!”她伸两只手来给我看:“才来了不多几天,我的肤就变糙了,真倒楣呵!这里又没有好的化妆品。哦,有倒是有的,可是那价钱,只有黑了心的人,才说得!这不是买卖,简直是敲诈,是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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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怔住了。论理,我只有服从,然而我不能不要求一下:“报告长,这一件工作,恐怕于我不大相宜,恐怕反而把事情糟——”
的行动。”
“为什么?”R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怎么你倒不合宜?”
她看见衣架上我那件半新的呢大衣,就用手去揣了一把,侧过来问:“是在这里制的罢?怎么通行这等鬼样!”“去年从战地回来,什么都得光。”我叹了气回答。“这还是买的旧货。式样是老式了一,虎虎对付着就是了。”
“可是你还怕没钱使么?现在藏法币的,是傻!”
“不是我违抗命令,实在中间有些困难。从前我和他情得太坏,现在去找他不会有结果,这是一。再则,恐怕——恐怕我现在担任的是什么工作,他已经知,这就更不好办了。我是以工作为重,所以请求再考虑。”
这多年来,我的心板上早已没有了小昭的痕迹;但是今天他又现了。我把过去和他的短促的生活,一一都回忆起来了,我的心里得很,不辨是甜是苦是酸是辣。我不得立刻就看见他。天哪,我怕我快要疯了!
我只冷笑,不回答。我犯不着向她诉苦,我有牢也何必向她发。
这位“前委员太太”一坐下来,就咒骂这里的天气不好,路不好,轿夫也欺人,二房东尤其可恶,商人心太“黑”小偷和老鼠一样猖獗,而且连橘也不甜,电灯也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