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一从前办‘工合’的情形给我解闷儿。”
我又一次挽住了他的手,默然有顷,这才轻轻放下,指窗外和门外,又指我的心,附耳对他说:“明白了罢?”然后故意扬声笑:“你安心好了,——你细细考虑一下,明天我再来。”
在他讲述的时候,我仿佛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还像有人轻轻吁气。我看一下手表,觉得我该走了——我不能大意,如果为他,也为我自己。
烦扰而怔忡的情绪在我心上一一扩大起来了,我不自觉地抓起他的手来,贴在我脸上,然后,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猛可地我咬住了他的手掌,同时我的却倒在他的怀里。
他不作声,只了下;显然他对于我的话还有不少保留。
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说:“可是他们派你来,到底打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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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天内,他受过三次刑,也受过一两次的“开导”;四天前,被倒吊在梁上,直到厥。执行那次刑讯的,是一个歪脸三角的家伙…我猜想来那就是
原来他之所以得罪那乡长,无非因为那乡长垄断土产,而“工合”一办了起来,可就影响到乡长的生财之。“凡是真心想把‘工合’办起来的,”他愤愤然说“十之七八要被乡长、联保主任,这一的坏诬为共党,——事实上,吃官司的,哪里止我一个呢!”
“你先不用这个,好么?”我抓住了他的手“反正——哦,要是你相信我即使坏透了也还不至于来害你,那么,我有机会来陪你解个闷儿,你自去想去,好呢不好?你刚才那样,你把我的心都撕碎了!且不说你和我从前…还恋过呢,就是一个不相的女人,你那样对待她,也太残酷了些!你们不懂得我们的痛苦才多而又多呢!别的不用提,要说几句心里的话,就没有个对象。”
可是也不再闹了,也有说有话了。我像哄孩似的百般顺着他的脾气,他呢,像个倔的孩,理不理。我们都不敢提到我们从前同居的生活,可是分开以后的生活,他那边是咬定牙不一字,我这边的呢,他既不问,难我还自己献丑?然而当我问到他“来”以后的“待遇”时,他沉一下,就尽情地向我倾吐。
“哎!”他叫一声,但又立刻压低了音“你——么呢?”“我恨你!”把他那只手移到我“我恨你——你不知我的心里多么难受!也许你永远不会知的!”
他指着他的腰说:“他们打这里!我怕我日后会成了残废!”看见我眶红了,他勉地笑一笑,又说:“不过也许不至于。”
我时时分神注意那小窗外面的黑影,并且我知房门外也不会没有人。在这样情形下,我所苦的,是找不到适当的话题;我几次想要问他有没有一个好朋友K,可终于不敢。
他不作声,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托住我的下,慢慢地将我的抬起:我看见他的光在沉思。然而他终于不说一句话。我觉得他又慢慢地回了他那被我在心的一只手。
到了门边,我再回看时,他直站在房中央,也正在朝我这边看呢。我笑了笑,赶快走,经过外房,我留意看,没有别人,只有那看守的卫士,低了似乎很有儿心事。
他笑了笑,似乎不很愿意,但终于一一说起来了;可又不是讲“工合”而是他和土豪劣绅如何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