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日

糟糕，三面碰bi，一事无成！这gan觉，近数日内一天一天加shen。“尽guanzuo粉红se的梦，但yin影从四面八方合围，饶你再qiang些，也不能不向现实低tou！”——每逢碰了钉子，便觉得有冷冷的尖音在我耳边这样唠叨。于是mao骨耸然，起立四顾，看见自己的影子就像匹恶兽，窥伺着等待攫噬的机会。

一切都像约好了似的，不许我走光明的路！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段不名誉的过去，染满了罪恶的血的过去啊！”那冷冷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了。

但是过去的就不能过去了么？难dao过去的黑影就永远不能消逝，永远要在我的生命之路投上一片yin暗么？

——“而且因为现在还是，——哈哈，你只要瞧瞧你的证章！”那冷冷的声音变为磔磔的怪笑，像一只猫tou鹰在打唿哨。

我低了tou，下意识地从内衣的大襟上掏chu那证章来，翻弄着，恨不得一口吞了它。…

但是这一片东西，当真就能把人隔开，怎么也取不到谅解么？

如果人们是这样只看形式，只看表面的，至少Ｋ是不应该如此的罢？

在第二次（前天）又会见他时，难dao我的态度不够诚恳么？难dao我还有什么惹他们怀疑的地方么？

没有，绝对没有！除了没法挖chu心来给他们看，我哪里有半点隐藏！

可是Ｋ，他的yan光，他的笑貌，他的声音，全不对啊！比第一次虚伪得多了！说话呢，老是碰不到tou；我着急的是想办法：找人，找保。但是他们一次，两次，三次的躲闪；他们简直毫无诚意。似乎因为我的话愈多，便引起了他们更多的怀疑。这有什么办法！

而且Ｋ为什么要带了萍来？她显然对我有恶意。她像审问犯人似的一句追着一句查问我和小昭相chu1的八天之内一切详细的情形。她凭什么权力来查问我和小昭的事？即使她是小昭的爱人，也guan不了我，何况她还不是！然而我还是让着她。谈正事要jin，犯不着和她斗嘴呵！

最后，在我庄严的表示之下，萍忽然说dao：“究竟他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请你坦白告诉我。否则，别的话全是多余的！”

萍这么一说，Ｋ连连点tou；两个人的yan光都she1在我脸上。

我跟他们解释，关于小昭的下落，我比他们更着急呢，可是四chu1探听，还没tou绪；这是xing急不来的。我还约略说了说如何探听的方法。

可是，嘿！他们两个相视而笑！这难dao不是对于我的侮辱？不过我也忍下去了。他们心yan儿多，我何必跟他们学样！

事实上，那天和Ｋ分手以后，我冒雨到舜英那里去，还不是为了这件事么？舜英答应我的，也只是一句空话：“碰机会就代你打听罢。”我知dao舜英他们所谓“机会”是什么意思，也不便多问。但是她又说：“昨天我还和松生谈起你近来的境遇，我们都觉得你犯不着。趁早另打主意，多么好！何必挤在这里找麻烦，受冷yan哪！”她还没放弃那引诱我到上海去的鬼计，我甚至也利用她这心理，表示了只要把小昭弄chu来，我们就可以同去。…

然而这些复杂曲折的情节，当然没有告诉Ｋ和萍的必要；即使告诉了，也于事无济，也许反要引起他们更多的猜疑。

“人还没个下落，一切都无从谈起！”萍瞥了Ｋ一yan，面孔朝着我这边说。“不过，你和他相chu1有八天之久，据你说又没有什么人在那里监视，可也奇怪，他竟连字条也不给我们一个。要是他的打算真像你所说的，那他至少要写几个字jiao给你带给我们，…他会这样疏忽么？太不可解了…”“可不是！”Ｋ也接口帮腔。“事实上不是没有法子写个字条的！”

这里的弦外之音，只有傻子这才听不chu来。我又气又急，但也懒得跟他们多噜苏，只笑了笑，隐隐讽示他们dao：“如果有什么不可靠的话，亲笔字条也不能保证；萍，别那么天真！”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yan，暂时不作声。我接着又说dao：“如果我脱离了现在的环境，那自然，情形就单纯了，你们的顾虑也可以减少些了，但是试问，对于小昭这件事，有什么帮助？你们是不是只盼望他去成仁？”

“话是不错的，”Ｋ连忙接口说“但情形太复杂，——一定要保全他，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所以我们须要共同商量。你怪我们xing急，其实你自己也犯了xing急的mao病。现在我们还是来分工…”

一场“接洽”毫无结果，当时我真有点灰心。然而还不是“灰心”两字可以曲尽我的心情。他们以我为何如人？而且Ｋ的态度忽变，谁敢说不是受了萍的影响。萍为什么对于我有偏见？一句话：她用不光明的心chang来猜度别人！

如果事情弄糟了，我一定不放过她。如果有一天再看见小昭，我一定要对他说：“你的两个好朋友几乎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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