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辆人力车,就他快跑!我所取的方向是下坡路,那车飞也似的从闹的路上穿过。我不顾翻车的危险,扭朝后边望了一下。雾相当,电灯又不明,也瞧不什么。等到下坡路一完,我就喝令停止。下了车,我打算转一条横街。可是猛然看见十多步外就是我那位同乡开设的所谓百货商店,便改变主意,决定去“拜访”这位老乡。
不知我在K报馆的时候,那“尾”生了没有?我不放心的,就是这一项。真糟!
在自己寓前下车的时候,我又瞥见一人一晃而过,仿佛就是那一呢帽。他妈的!难竟这样严重起来了么?
路上我想着刚才的一幕,忍不住苦笑。字条中,我说我有些东西带着躲警报不大方便,打算请那位老乡代我保一下。
再也没有疑问了: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座儿已经得了。
两个年纪大一的伙计远远站在我对面,一边时时拿角来睄我,一边不断地咬耳朵说话。“他们在议论我罢?”我自己寻思“看神气还是在猜度我呢?也许说我是借钱来的;…可是不对,我的衣服不算不漂亮。…那么,猜我是来作什么呢?”我略不安了。然而,先前心劝告我的那一位,好像听到了他们的一二句话,突然怪样地朝我笑了笑。他给我再倒一杯茶,却乘机问:“您和老板是相熟的罢,可是没见您来过…”
“怎么不熟,还带儿亲呢。”我随回答。然而蓦地一个念撞上我心来了:这家伙话中有因。我这么一个女人,在这时候,单去找一个男人,找不到,赖着不肯走,又说是有约,又不肯到人家公馆里去找,…他们一定从这些上猜到暧昧关系上去了。这些暴发的商人,谁没有若桃事件?想来我这位老乡一定也不少。
我又气又好笑。再看手表,半个钟是挨过去了。那个暗中“保护”我的人,大概已经失望而归了,于是我就站起来说:“这会儿还没回来,也许不来了罢?”不料那伙计却回答:“不,不,饭局散,总得十钟。”我笑了笑,又说:
“那么,我留一个字条罢。”
我特地要了一两样较费时间的菜,一顿饭了二十多分钟。
又是十多分钟,我写完了字条,也没用封,给他们,我就走了。
去的时候,再留心看一下,可不是,有一张桌角上挤着一个人,不大耐烦似的用筷敲着个碟;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可是我认识那呢帽。
新开张的时候,我是来过一两次的,这话也有个把月了罢?今儿赶他快要收市的时候去,原也觉得突兀,但那时我也顾不得许多。
真也不巧,那位老乡不在,伙计们也没有一个认识我的。“哦,去了么?”我故作沉“不要,我等他一下。”“老板有应酬,一时也不得回来。应酬完了,他就回公馆。您还是明天再来罢。要不然,到他公馆去也好。”一个伙计很心地指我。
我拣了个暗角坐定,很想找什么话来,和伙计们鬼混一场;然而不知怎地心里糟糟的,说了一句又没有第二句了。伙计们看见我行止乖张,似乎也觉诧异。他们非问不开腔。这时店里也没有顾客,我一个女人冷清清坐在那里,情形也实在有僵。我看手表,才只过了十多分钟…
除了借赖在那里,我那时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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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我还是在这里等他。我和他约好了的。还是在这里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