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这里,我可以先给你一百只兔实习,练到一锤打昏的程度再正式上班。当然,实习期间是只能发给你工资的。”
你认为自己不适合这工作,你好像怕那些黑亮、漂亮的兔睛。
车间主任把你带到第二工序。他说:“文雅的说法,这工序的名称应该叫:‘脱袍摘帽’,实际上就是趁着兔还没清醒过来,把它的剥下来。”
他把你引到那位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全神贯注地工作着。仿佛没觉到他和你的存在。
,’这项工作的好是可以坐着行,对患有静脉曲张的人比较合适。”车间主任说。
老太太从过来的小车里拎起一只灰蓝的兔,倒挂在钩上。兔没有死,它仅仅是昏厥,能看到它的肚在收缩和膨胀。她拿起一带尖的通条,在兔上开一个。然后,又了几;然后,又了几;然后,把一条胶里。一拧开关,气18fIft地响着,气在兔和兔之间贯穿通,兔快速膨胀,睛地陷去,兔立起来,兔耳朵在颤抖。然后,她捆扎住兔,不让气。然后,她用一把杨叶状的小刀从兔腹正中豁开,又在兔上捣几下,兔轻松地下来。一滴血都不。
“这工作难度小,真正的难有二:一是不能损坏;二是不许血。”
老太太已经把兔理完毕,兔放在边的小铁车里,放上一个刻有她工号的铁牌,一推,小车跑了。把兔—它依然颤抖着,睛里寒光闪闪—放在另一边的小铁车里,放上一个刻有她工号的木牌,一推,小车跑了。
“我看你也不要犹豫啦,就在这‘脱袍摘帽’吧,实在不行再A换,”车间主任说。
“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好工作。”屠小英泪汪汪地对车间主任说
“今天就不要上班啦,”他说“我那里有一本详尽的教材,你拿回去看看。重看第二章,那里边有关于你即将从事的工作的意义、技术要求、作方法、注意事项。明天早七前来上班,误了要扣你当日工资的十分之一。”
只用了两个小时,你就看完了教材。不愧是受过等教育的知识分。
一个星期之后,车间主任就当众表扬屠小英是心红手巧的模范工人。
你开始思念车间和工作。只有工作着才是幸福的。
屠小英必须不停地把兔从兔上剥下来,才能维持住内心平衡。冰凉的手在这工作中得到温。五颜六的兔温你的手;一律鲜红的兔温你的手。它们像可恶的阶级敌人一样,剥了心还不死。她喜把指在兔心脏的位上,去受那顽的、急速的心。每逢这时,你就觉到一新鲜的生命力注人你的内,你的心和着它的心律在动,这和谐的动使你狂喜。你不能长久地把手指在兔的心脏上—这样会影响你的工作效率—工作效率低影响经济收人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你不愿成为落后的人—为了不断地得到狂喜,你必须不断地将兔脱成。将兔从吊钩上摘下来,放小铁车里;在这不可缺少的工作过程中,你的指着它的心,你既工作着,又享受着秘密的狂喜。于是你的工作效率成倍提。同一工序上的老太太们,是不是恨不得像剥兔一样剥掉你的呢?
有一天,旁边一位老太太挂起了一只白的兔。她瘪着嘴骂:
“这只俄罗斯母兔!快看呀,俺了一只俄罗斯母兔!“
老太太还说了一些极端肮脏的话,连我们这位素有恶名的叙述者都不愿转述了。
车间里的老太太们都开心的笑着。添油加醋敲打着边鼓。在这样一群老太太面前,屠小英到自己与挂在吊钩上的那只白母兔完全同一啦。
她每遇窘急就到赤的,梦中多次被人剥过。男人们剥,女人们也剥,连孩们也剥。
屠小英挂着汗珠、红的脸(工作时她总是这样)变白了,泪珠与汗珠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