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的念。当年,俄罗斯语言和俄罗斯血统让她尝够了鞭和拳的滋味。后来,她开剥着灰的、白的、黑的、蓝的兔时,终于悟到一条真理:无论什么颜的兔,剥了后都一样:无论什么颜的兔。最终的结局都一样。
于是她便有意识忘却。忘却每一个词汇,忘却每一鞭痕,忘却每一句侮辱的话。她甚至想忘却自己的容貌。
屠小英开剥兔时悟到的真理与整容师在整容床前悟到的真理有惊人的相似之。整容师的真理是:人无论生前在什么位置上,死后发的气味是一样的
我的俄语早忘光了,再说,现在中学里也不开俄语。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像校长或是某位领导人坐在她面前,请她去教书一样。
没有人请她去教书,也没人请她去与遗告别,于是她开始盼望去重新剥兔。
她走不家门,因为她还没有跟丈夫的遗告别。
星期天的早晨,她坐在床沿上发呆。儿又是一夜没归,女儿胡吃了几饭,也跑得无影无踪。这时,她除了温习那两个故事外,还思想着校办兔罐厂的气味。隔又响起了简直就是亡夫说话的声音时,她又想起了那个散发着石灰气味、全雪白的幽灵。
她被吓昏在地后,女儿和儿批评她:妈,你是神经错!人死
了就是一尸,哪有什么鬼魂?鬼魂还会散发石灰气味?
鬼魂如果有气味,一定是石灰的气味。
她有时想,应该去隔找整容师打听一下,丈夫的遗是在排着号等待整容呢?还是已被火化掉?
半上午时,一群第八中学的理教师排着队走了来。他们鱼贯行走在院里。一个个哭丧着脸,活像一队囚犯。
她第一看到的是走在最末尾的那位光。并不是因为他来送过一盘、。他虽然走在最后,但她首先注意到他。因为他走路的姿势极像方富贵。她几乎认为他化了装来跟自己的老婆开玩笑。
走在最前的是年近甲的孟老夫,他手里提着一只胖大得奇的光脸鹅。犹如一群大鱼挤了一只鸭的嗦,教师们挤房间,鸭嗦顿时膨胀起来,房间正在膨胀。椅和凳有限,每把椅上一般要挤上两个,年轻的理教师—包括方之徒双胞胎—只好站着。他们一律面朝南,脸对着辉映着万光华的窗。窗下面是那张东西向摆放着的双人床。他们本来应该坐到床沿上的呀,可是他们不,他们宁愿站着也不去坐床沿。这是方老师生前躺过的床。他曾在这张床上接着一位半拉洋人睡觉,它曾为他和她嘎嘎吱吱鸣叫。它原本是平凡的,现在却成了圣迹。包括坐在床沿上的女人。也变了圣迹。教师们都不去坐这张床,如我所述,是因为怕冒读了死者的圣灵。依我们之见(我们总是以事实为据以理论为指南,尽量推导比较合乎逻辑的结论),他们不愿意坐在床沿上(屠小英邀请过的),一是不愿意和这位着丧服、浑散发着俄罗斯气味的女人坐在一起(气味往往勾起望);二是不愿意把自己放在被瞻仰的位置上。还有些更隐秘的心理连我们也不能发现,听好听凭你信开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