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丁的死亡是因为那只鸫鸟,有谁会不相信我呢。
的黑雨伞,停住了脚步。雅各布从丁手中抢过雨伞,迈着不是很自信的小步朝狼群走去。我朝车跑去,拿过雅各布的雨伞。拿着撑开的雨伞,迈着更小的步走在雅各布的旁边。狼群掉转,嚎叫着顺着来时踩踏的雪地,越过河,朝山谷跑去。我们拿着撑开的雨伞坐上车。我们回村。车走了一段后,我燃防风灯笼。灯笼微弱的火光在车之间晃动。丁在后面的座位上脸冲下趴在一捆秸秆上,睡着了。他的蜷曲着。我给他的脚盖被时,他的后背抖动了一下。我听见他的大衣背上传来歌声。声音响亮,但这不是歌。到达村边绕过磨坊时,大团大团的雪开始在空中飞舞。我在院里灭防风灯笼,雅各布抖去黑大伞上的积雪。我把丁从车上抱下来,把他睡着抱他的房间。他没有觉到我在抱他。我把他和着大衣抱到床上。第二天早晨,我走他的房间,看见他躺在床上,醒了。他问我是不是去莱尼姨那儿。我说:不。我脱下他的大衣。他的袜被雪了。我把袜从他脚上脱下来时,他哭了,不让我脱。那天早晨,当雪从房上落,落在院地上的雪上时,雅各布给他的写了一封信。信与其说是用手写的,不如说是用脸写的。当他第三次,而且是声音越来越大地朗读那封信,并且用指尖过写下的每一行字时,我看着他长长的指。他朗读:到了天我们会过去,现在路都给雪封住了,他的邻居去树林中砍木时,差让狼给吃掉。雅各布折起信。我想到了那首歌,在回村的路上,丁的后背透过大衣唱的那首歌。雅各布把信放信封,说:如果莱尼在冬天死了,那她就完了,因为她是聋,没人去看望她,如果她死了,村里甚至都不会有人发现。
云团每天早晨都会飘游过树叶。它们是山岗上的一条血的带。
这个世界我什么都没有见识过,因此我什么也不懂。每当看见山岗上面有树叶,我都会随便地独自去想,我们的村那么的小,就如同在一个大罐里一样。没人会找寻这个村,没人会发现这个村。对世界来讲,它只是战争中的一个选项。
莱尼死了十三年了。自从那个鸫鸟的夜晚以后,雅各布就再也没有给自己盖过被。到了冬天,他连白天也躺在床上。他呼呼噜呼噜地很艰难,吐来的是沫。这一年的冬天他死了,这一年冬天的雪是土,一碰到村就化了。这一年的冬天,村又脏又黑,就如同一个在泥地上的粪堆里翻来找去的屎壳郎。
有一次已经是夏天了,而且也很了,他闭着睛在树桩上坐了很长时间,我心想:他肯定睡着了,我应当过去叫醒他。我走园门,穿过三叶草地,朝树桩走去。我正要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的睛睁开了,嚷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没有睡着。因为他听不见,所以没有听见我的脚步声。
天到了。我们经常在院里,在园里。雅各布天天坐在三叶草园的一个树桩上晒太。他经常闭着睛,转动手中的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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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少谈论丁。如果我们谈到他了,那也不是在谈论他。即便谈到他了,也总是很短的几句,他这会儿有可能在哪儿睡,可能在吃什么,他现在是不是有可能在受冻。有一天夜里,雅各布走过漆黑的房间,把他的被放在椅上。炉里还在闪烁着火光。我看见雅各布没带被走回自己的床,还看见他没有被躺在白的床单上。我听见他在叹气,他睡不着觉。于是我从我的床上坐起,说:“丁走的时候,鸫鸟那么大,把院都遮盖住了。它叫的声音很大。它用它的战争把世界都搞疯狂了。它已经飞了好几个月了,不肯停下来。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丁的后背在你和我之间唱了鸫鸟的那支歌。”雅各布把脸扭向我,大声嚷:“你说什么战争和世界。你本没有见过世界。”我静静地哭了,静得让哭泣变成了一沉默。雅各布不说话了,他的睛在放光。
秋天是温的。山岗上的树叶火红。邮递员隔着栅栏递给雅各布一张军邮明信片。雅各布拿着明信片走屋,坐在空桌边,看信。他把信念了三遍,声音一遍比一遍大,因为看信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在他旁边坐下。我看着床。看着床单上丁的羊袜。袜被雪了。我把袜从丁的脚上脱下来时,他挣扎不愿意。
火车站有四个父亲,四个儿和四件行李。丁是第五个。火车开动时,他们挥动双手。他们手在挥动着,嘴在唱着。歌声越来越低,直到完全哑然。但是手还在挥动,在火车边上挥动,在烟雾中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