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关于这些，他连一行字都没有写；还有那个凛冽而晴朗的圣诞节，平原那边显了群山，那天加德纳飞过防线去轰炸那列运送奥地利军官去休假的火车，当军官们四散奔跑的时候，他用机枪扫他们。他记得后来加德纳走堂，开始谈起这件事。大家听他讲了以后，鸦雀无声，接着有个人说“你这个

“你有的是该死的钱，”他说。

“不，”男人说。“我不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是说过的，那时你平安无事。可现在我恨这儿。我不明白吗非得让你的岔儿。咱们到底了什么，要让咱们遇到这样的事？”

那年圣诞节在厄塔耳山，雪也下了整整一个星期。

“没有，我已经没有可以发昏了。”

现在他再也不能把原来打算留到将来写作的题材写来了，他本想等到自己有足够的了解以后才动笔，这样可以写得好一些。唔，他也不用在试着写这些东西的时候遭遇失败了。也许你永远不能把这些东西写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再延宕，迟迟没有动笔的缘故。得了，现在，他永远不会知了。

“要是你没有离开你自己的人——你那些该死的威斯特伯里、萨拉托加和棕榈滩③的老相识——偏偏捡上了我——”

“我但愿咱们压儿没上这儿来，”女人说。她咬着嘴望着他手里举着的酒杯。“在黎你决不会这样的事儿。你一向说你喜黎。咱们本来可以待在黎或者上任何别的地方去。不哪儿我都愿意去。我说过你要上哪儿我都愿意去。要是你想打猎，咱们本来可以上匈牙利去，而且会很舒服的。”

“我不是指这个。”

“我不是指这个。”

他望着她“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

现在，在他的脑海里，他看见的卡拉加奇④的一座火车站，他正背着背包站在那里，现在正是辛普—奥连特列车的前灯划破了黑暗，当时在撤退以后他正准备离开雷斯⑤。这是他准备留待将来写的一段情景，还有下面一段情节：早晨吃早餐的时候，眺望着窗外保加利亚群山的积雪，南森的女秘书问那个老儿，山上是不是雪，老儿望着窗外说，不，那不是雪。这会儿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哩。于是那个女秘书把老儿的话重复讲给其他几个姑娘听，不，你们看。那不是雪，她们都说，那不是雪，咱们都看错了。可是等他提换居民，把她们送往山里去的时候，那年冬天她们脚下一步步踩着前的正是积雪，直到她们死去。

“哈里，你在说些什么？你昏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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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梅德纳尔之家”被大雪封了一个星期，在暴风雪期间，他们挨着灯光，在烟雾弥漫中玩牌，特先生输得越多，赌注也跟着越下越大。最后他输得光，把什么东西都输光了，把雪学校的钱和那一季的全收益都输光了，接着把他的资金也输光了。他能看到特先生那长长的鼻，捡起了牌，接着翻开牌说“不看。”

在希兹，圣诞节那天，雪是那么晶莹闪耀，你从酒吧间望去，刺得你的睛发痛，你看见每个人都从教堂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他们肩上背着沉重的雪板，就是从那儿走上松林覆盖的陡峭的群山旁的那条给雪橇磨得光溜溜的、黄的河滨大路的，他们那次大雪，就是从那儿一直到“梅德纳尔之家”上面那冰川的大斜坡的，那雪看来平得象糕饼上的糖霜，轻柔得象粉末似的，他记得那次阒无声息的行，速度之快，使你仿佛象一只飞鸟从天而降。

“不，我是上了你。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我现在也你。我永远你。你我吗？”

“这么说是不公平的，”她说。“那一向是你的，就跟是我的一样。我撇下了一切，不上哪儿，只要你想去我就去，你想什么我就什么。可我真希望咱们压儿没上这儿来。”

“你去吧，”他说。“我可是已经累啦。”

“我想我的事情就是，开我把破了，忘了给抹上碘酒，随后又本没有去注意它，因为我是从不染的。后来等它严重了，别的抗菌剂又都用完了，可能就因为用了药很弱的石炭酸溶，使微血麻痹了，于是开始生坏疽了。”

“你说过你喜这儿。”

“你别喝酒啦，”她说。“亲的，我求求你别喝酒啦。只要咱们能办到的事，咱们就得尽力去。”

任何意义。真奇怪，只要你厌倦够了，就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达到这个结局。

“要是咱们雇了一个明的技工，而不是那个半瓶醋的吉库尤人②司机，他也许就会检查机油，而决不会把卡车的轴承烧毁啦。”

那时候总是赌博。天不下雪，你赌博，雪下得太多，你又是赌博。他想起他这一生消磨在赌博里的时间。

那年他们住在伐木人的屋里，那正方形的大瓷灶占了半间屋，他们睡在装着山榉树叶的垫上，这时那个逃兵跑屋来，两只脚在雪地里冻得鲜血直。他说宪兵就在他后面追赶，于是他们给他穿上了羊袜，并且缠住宪兵闲扯，直到雪盖没了逃兵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