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抬得那么准,为她开灯。难他等候了她?为什么等她,他不是与瑞塔顽脾顽得好好的?自己屋不久她听见“哞”一声,瑞塔母牲一样嚎起来。然后是吵。吵吵吵,意大利语吵起来比什么语言都烈奔放解恨。第二天早晨,老缩在桌前,正将装“结婚照”的镜框往一块茬,玻璃没指望茬上了。她未敢问怎么了。怎么了还用问?她慢慢去检地上的玻璃渣,跟她有过似的。
“瑞塔,她生气?”她问。老从老镜上端、眉弓下端探来,那么吃力。可不能问:是为你给我开了门灯(护?关切?献殷勤?)本来这事就够不三不四了,她再问;再准确些,只能使大家都窘死。
老耸耸肩,表示:还有比生气更正常的吗?她僵站一会说:“还是叫瑞塔住回来吧?”其实并不难混过移民局的检查,他们总不会破门而,总要先用门铃通报。门铃响,大家再戏。房,哪堆垃圾里都藏得瑞塔。不不不。老越“不”越决。小渔敛声了。她搁下只信封,轻说:“这两周的房钱。”
老没去看它。
等她走到门厅,回,见他已将钞票从信封里挖,正数。向前伸。像吃什一样生怕掉渣儿而去就盘。她知他急于搞清钱数是否如他期待。上回他涨房价,江伟跑来和他讨价还价,最后总算没动。这时她见老颈恢复原位,像吃饱吃够了,自个儿跟自个儿笑起来。小渔只想和事,便老要的价付了房钱,也不打算告诉江伟。不就十块钱吗?就让老这般没息地快乐一下吧。
瑞塔吵完第二天准回来,接下来的两三天会特别好顺溜。这是老拉琴她唱歌的日。他们会这样拉呀唱的没够:摊着一桌碟、杯、一地纸牌、酒瓶、垃圾桶臭得瘟一样。小渔在屋里听得动,心想:他们每一天都过得像末日,却在琴和歌里多情。他俩多该结婚啊,因为除了他们彼此欣赏,世界就当没他们一样。他俩该生活在一起,谁也不嫌谁,即使自相残杀,也可以互添伤。
据说老在“娶”小渔之前答应了娶瑞塔,他们相好已有多年。却因为她夹在中间,使他们连那一塌糊涂的幸福也没有了。
小渔心里的惭愧竟真切起来。她轻手轻脚走到厨房,先把垃圾袋拎了去。她总是偷偷这些事,不然瑞塔会觉得她侵犯她的主权,争夺主妇位置。等她把厨房清理一净,洗了手,走来,见两人面对面站在窗。提琴弓停了,屋里还有个打抖的尾音不自散去。他们歌唱了他们的相依为命,这会儿像站着安睡了。小渔很动,很动。
是老先看见了小渔。他推开正吻他的瑞塔,张惶失措地看着这个似乎误闯来的少女。再举起琴和弓,他仅为了遮掩难堪和羞恼。
没拉音,他又将两臂垂下。小渔想他怎么啦?那脸上更迭的是自卑和羞愧吗?在少女这样一个真正生命面前,他自卑着自己,抑或还有瑞塔,那变了质的空掉了的生命——似乎,这变质并不是衰老带来的,却和堕落有关。然而,小渔委屈着尊严,和他“结合”也可以称为一堕落。但她是偶然的、有意识的;他却是必然的、下意识的。下意识的东西怎么去纠正?小渔有足够的余生纠正一个短暂的人为的堕落,他却没剩多少余生了。他推开瑞塔,还似乎怕他们丑陋的享乐唬着小渔;又仿佛,小渔清新的立在那儿,那么青、无残、使他意识到她不那些,那些是小渔这样有真实生命和青舂的少女才的。
其实那仅是一瞬。一瞬间那里容得下那么多觉呢?一瞬间对你抓住的是实还是错觉完全不负责任。这一瞬对瑞塔就是无异常的一瞬。她邀请小渔也参加来,促老拉个小渔熟悉的曲,还给小渔倒了一大杯酒。
“太晚了,我要睡了”她谢绝:“明天我要打工。”
回到屋,不久听老送瑞塔门。去卫生间刷牙,见老一个人坐在厨房喝酒,两空空的。“晚安。”他说,并没有看小渔。
“晚安。”她说:“该睡啦,喝太多不好。”她曾经常这样对不听话的病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