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上。那诡笑提示着他对世上一切事的污秽理解。
他们从没过任何亵渎母之情的事。他们只是将母最初期的关系——相依为命的关系延长了,或许是不适当、无限期地延长了。或许是这异国的陌生,以及异族人的冷漠延长了它。因此他们总是在对于陌生和冷漠的轻微恐慌中贪恋彼此上由血缘而生的亲切。
她暂时不想惊动他的静读。她知小老板的观察仍是密的。她只求谁也别打搅她,让她好好享受每星期的这一天,和晓峰无拘束地相伴几个小时。她用重重谎言换得了这几小时的温馨宁静,几小时不必掩饰的对儿的。她晓峰胜过这世界,这里面有多少正义呢?她疯了似的晓峰,这里面又有多少邪恶呢?…
“妈。”
“来多久了?”
“不久。”他伸个懒腰。懒腰标识了他等待的长度。
五娟和晓峰各坐桌一方,默默地喝咖啡,不时从杯上端、穿透咖啡稀薄的雾气相视一笑。仿佛隔着战争离,隔着生死别离那么相视而笑。
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和他在一块了,他上了大学就不知去哪里了。还有几个星期四?这几个星期四之后她为谁活着?没有每个星期四她的七天由什么来分割?不再有什么来分割了,所有的七天都将连成一片,所有的日都将连成黑暗无际的一片。
五娟似乎已于那样无际的黑暗,她一把拉住晓峰的手。那手上椭圆的指甲虽刚劲,仍酷似她自己的。
“咱们走吧…。”她想不一个地方可去,但小老板的挤眉已使这里的安全永远失去了。
“去哪里?”晓峰已站起,将半杯冷了的咖啡苦药似的下去。
“去哪儿都行。”她说。不自禁地,她挽住晓峰的臂,似乎这臂膀便是他俩的落脚之。
他们走过电影院时,正赶上一场降价电影,两人去了。电影映完,灯一亮,他们发现整个场里只有七八个观众。外面天了,五娟建议就呆在电影院里。
“晓峰,他说他要带我去赌城。”
“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
过一会晓峰说:“妈,你该和他去。他对你,其实,好的。”
五娟警惕地看着他。
“你说他对你有什么不好?”他脸上充满开导。
“他对你不好,就是对我不好。”五娟说。
他又恼又笑地摇摇,打算继续开导。五娟打断他,说:“晓峰,我们非去不可!哪怕就一天,去看看雪,就回来。就看看雪…”她哀哀地看着儿:“为什么这样拆散我们?他怎么不明白,你是我生的,我亲生的!”
晓峰在昏暗中叫一声:“妈…”他两装着那么透彻的早熟,同时又是那么透彻的天真。
“还记得你父亲吗?我和他只有过一次关系,就有了你。理说不该有你的。你知那不是容易的事,你父亲有病,有不了女人。我们结了婚,生下你,以为慢慢会让他好起来。后来他自己也没信心了,非跟我离婚不可。我一个人带你,早上要上班,来不及啊,我总是一边蹲厕所一边搓洗你的布…”五娟想着讲着,声音越来越轻。她徒然一笑:“哎呀我在跟你说什么呀!”
晓峰咋呼地笑了:“真够悬的啊,差儿这世界上就没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