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东北女生小胡问他:"走吗?"
他才想起,上礼拜约了小胡一同去看电影。小胡除了人不漂亮,什么都漂亮。风衣比店堂里吃饭的女顾客时髦多了,浅栗,没扣儿,旧金山的雾里,她行走如起航。
在电影院车场停了车,老柴拉拉小胡手。小胡把脸倚到他肩上。老柴开始亲她,边亲边想,小胡小胡,不过你自己叫叫而已了。小胡的裙又窄又短,老柴手大,怎么也伸不去。小胡很合作,刷一下撕开拉链。老柴醒了。
这内怎么这样脏、旧、、陋?腰上的松带松弛了,提示着一切因老而松弛的东西。松弛的地方向下垮去。似乎可以无限垮下去,带一不好的邀请。老柴想,这女人为什么让自己的内外存在这么大差距呢?外面不惜工本,里面也太得过且过了。
这时老柴满脑浮现的是沃克太太的内衣。穗藤萝般的垂挂一杆,是清澈、纯然的另一邀请。邀人去怜和保护它们。邀人向往却不玷污它们。老柴想,女人的内衣,恐怕象征着女人的实质。女人真正的服饰,是内衣,不是外衣。想到这里,他对小胡的兴致也被扫光了。
看完电影,老柴没原先相约的那样,带小胡去他的住。
小胡说:"还没看过你的新居呢?"老柴说:"新什么?都快两个月了。"小胡说:"两个月了也没请我去过。"老柴也纳闷,除小胡之外,他还有一个墨西哥女友,但他从没带她们到他排场、甚至颇雅致的地下室去。总是像今晚一样,在最后一刻他改了主意。
他对小胡叹气:"以后吧。"
小胡说:"没他妈的以后了。"然后下车回她三人合租的房里去了。
老柴到家已是夜里两,一辆车停在车房外的车上。不是沃克太太的车,是辆蓝的神气十足也雄十足的。车房门打开,他仍然无法将车停去。VOLVO盘踞得太蛮横了。老柴极惜自己的车,决不肯让它在路边停一夜。他想这VOLVO实在王八,不禁朝那寒光人的车踹了一脚。再想踹狠些,警报呜的一声钻来。
老柴猛缩回,几家灯亮了。沃克太太卧室的灯也亮了,伸一个,并不是沃克太太。
"你是谁?"伸的男人问。
"我是沃克太太的"一急,老柴忘了房客的英文单词。
男人缩回去。听一阵响动,他已从大门来了。老柴上用成疙瘩的英语解释了情形。
男人狐疑地:"我怎么可能堵了你的路呢?"
老柴不吱声,心里却抢白:还不是你急着去风,车也来不及停稳当了。
男人上是一件女人浴袍,刚至大。领那么多卷曲、密的。
老柴又想到那些内衣,柔细得似有若无,怎么禁得住这么个森森的家伙!
回到地下室,老柴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灯,或内心,不知哪里在作痛。
木楼梯上传来了对话。沃克太太细声细气在问事由,男人翁声翁气地解释。俩人笑。又是开冰箱,瓶盏相击的声音。楼梯端一团绒乎乎的光。老柴的睛下意识盯着它。光两是两盏淡酒,酒杯上是两双传情、挑逗的眸。接下去,接下去老柴闭上,把那团光关闭在知觉之外。
静了。老柴却能觉静中那隐晦的声响。声响在钝钝地震着楼和老柴。
突然地,老柴起来。他从未见过自己如此愤怒,如此绝望。如此没有来由地愤怒和绝望。他几乎冲上楼,对楼上的人们喊:"请在楼梯上装一扇门!"
那是老柴一生中一次失眠。
接踵而至的失眠之夜使老柴对自己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