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落下白絮。老柴看着它,它也有知有灵。
老柴找到了女邻居。
"听沃克太太说,你们相得很好!真兴,难得有相很好的房客和房东"
老柴笑笑。他在肚里措辞,怎样把退租的意思讲得肯定而婉转。他闯下的祸,葬送了的确蛮好的一段往,虽然连正式照面都未来得及。他得识趣走开,不然以后的往会艰难之极。
女邻居懂了老柴的意思后很愕然。
"沃克太太很弱,你要谅解她有时脾气古怪""不,她脾气很好!"
"她真的觉得与你相得十分开心,你对她很关照,给她这么多安全"
老柴惭愧地笑着,仍持要退租。
女邻居闷了一会儿:"她又得找另一个房客。万一不好?可怜的,没有多少时候了。"女邻居声音暗下来。
老柴警觉了。女邻居告诉他,沃克太太得的是绝症,已经三次手术了。老柴不知该说什么。怪不得那蓝VOLVO突然就消失了,怪不得那些男友只与她密接,却从没有真正陪伴过她。
老柴很快找到了另一个住,一星期后就搬过去了。他只祈祷上苍在走前不要让他与沃克太太照面。双方都已明白了什么事,见面哪脸呢?尤其老柴,拿不任何一脸去面对她。
下班回来,已是午夜。整个街区的电断了,大概跟晚间那场暴雨有关。老柴摸黑屋,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是沃克太太。老柴应着,顺声音走过去,发现她坐在楼梯上。
正如他一贯听到的那样,她声音很细,像个小女孩。她说刚才听说他退了租,就要搬走,她下来看看他,却碰上断电,便不敢动了。
"那我回去了。"她说,"真黑呀。"
他向前赶一步,恰巧抓住了她的手。又似乎是被她的手抓住。她手很凉,并有些颤抖。但它纤光,是一只古典而年轻的手。
"哦,谢谢。行了,我可以自己走了。很遗憾你要走。"老柴没有讲话。假如他也说"很遗憾"之类,就要被她看成无耻之徒了。你还遗憾什么,你糟蹋了这机会。他没有勇气张。两个人都是知谜底的,她如此说不过是表现一下宽容,她有资格宽容。而他有资格表示什么呢?她不来揭他,他一张,便是自我揭。他心里是真实的遗憾,对自己的人格遗憾:一件被公认下作的事。而扪心自问,他却没有下作动机的。
她缓慢地拾级登上去。他的视觉已适应了黑暗,开始看清她的影。果然也是秀丽轻盈的。
他说:"晚安。"
她回:"晚安!再见了!"
却不知怎么一来,她倒下了。轻得像一片绸的坠落。四十八岁的老柴竞有如此的捷,在她彻底落地前接住了她。她像是昏迷了。
老柴不知所措了一阵,将她抱起来。她的厚晨衣敞开了,里面正是一件随时要消的、似有若无、一般的睡裙。它使它之下的加倍地质了。老柴的心得轰轰轰,两只手一般汲取那似乎在走的肌肤、那似乎会飘逝的觉。她离他这样近。老柴想起了浴室的气味,那无从推敲的气味中正是混了这生命淡淡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