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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u棚转移(2/2)

我被卡住脖,拧住胳臂,推推搡搡,押楼去,先走过一楼楼。楼本来很狭,现在又挤满了学生。我耳朵里听的是号,上,上,挨的是拳。我一个人也看不到,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我飞上了二楼。同在一楼一样,从楼这一,走(语法来讲,应该是被动式)到那一。仍然是震天的号声。在嘈杂混中,我又走(同前)上了三楼。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新样,心里颇有不满足,觉得太单调,不够味。“仪式”完了以后,我又被押解着回到了外文楼。

我原来并不知把我押向何方。走近四十搂,凭我的本能,我恍然大悟。此时隐隐约约地看到楼外贴满了大字报和大标语,内容不外是那一。我猜想—因为我不能看—,不过是“打倒老保翻天的季羡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此外再加上造谣、诬蔑、人攻击。从震耳聋的号声中,听到的也不过是那些东西。我顿时明白了:我现在成了“翻天”的代表人

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第二条引起人们震动的新闻竟然在我上。

到了外文楼以后,我没有再挨揍。大概我天生就是一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一个有着岗岩脑袋瓜死不改悔的家伙。虽然经过了炼狱的锻炼,我并没有低认罪。有一天,解放军派来“支左”的常驻东语系的一个大概是营长的军官,大名叫赵良山(此人后来听说已经故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问我一个问题。我当时心里非常火,非常失望。我想,解放军平总应该是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我气地说:“我的全日记已经都被抄来了。一定会放在外文楼某一间屋里。你派一个人去查一查那一天的日记。最多只用五分钟,问题就可以全明白了。”万没有想到,这一下蜂窝。他然变,说我态度极端恶劣。他现在是太上皇。我哪里还敢吭气儿呢?

事情当然不能就这样结束。看来那位赵营长下定了决心,连夜召开会议,制订了斗争方案。第二天,刚吃过早饭,立即有学生来找我,到一间教研室里去批斗。这次准我抬了,看到的是一个教研室的成员,加上个别的学生。我已摆好了架气式。然而有人却推给我一把椅。我大惊失,我现在已经成了法门寺的贾桂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这个批斗会,还能批什么,又斗什么呢?我觉得十分平淡寡味。我于是把两个耳朵都关闭了起来“任凭风狼打,稳坐钓鱼船。”朦胧中,听到一声:“把季羡林押去!”我知,这一戏算是结束了。

后来听说,这叫“楼内游斗”这是不是东语系学生的发明创造?如果是的话,将来有朝一日编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史》时,应该着重提上一笔,说不定还要另立专章的。至于我自己,我是经过了大风大狼的人。上,神上,都没有受到什么痛苦,只觉得有“好玩”而已。

我没有看见,不敢瞎说。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心里没有引起什么波动,我的神经现在已经完全麻木了。

我正准备回自己的牢房,又有人来把我拉到另一个教研室去“行礼如仪”然后是第三个教研室,第四个教研室。我没有记录,也无法统计。估计是每一个教研室都批斗一次。东语系十几个教研室,共批斗了十几次。接着来的是学生。我不知,东语系学生共有多少个班。每班批斗一次(也许有的班是联合批斗),我记不清楚,加起来,总有二十来次。以每次批斗一个小时计算,共有三十来个小时。我看有的班“偷工减料”质量大有问题。实际上怕用不了这样多的时间。反正在三四天以内,我比去“走”的人还要忙。这个班刚批完,下一个班接着。每天批斗八九场,只给我留了吃饭的时间。可谓张之至了。

世间事真是复杂的。我以“态度恶劣”始,又以“态度恶劣”终。第一个“恶劣”救了我的命,第二个“恶劣”养了我的神。当时的真假革命家们,大概是万万想不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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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革命家”们第二天就开始行动了。首先由东语系的“红卫兵”—现在恐怕是两派的都有了—押解着我,走向东语系学生住的四十楼。我自己又像一个被发的囚犯,俯首贴耳,只能看到地上,踉跄前。旧剧中,囚犯是允许抬的。我这个新社会的囚犯却没有这个特权。既来之则安之,由它去吧。

对我产生了什么结果呢?除了觉到有疲倦之外“虱多了不”我“被批斗的积极”反而调动起来了。我上了这批斗。我觉得非常开心。你那里“义正词严”我这里关上耳朵,镇定养神,我反而是“以逸待劳”了。

晚饭以后,回到牢房。原先反聂的一位女教员,率领着几个人,手里拿着红红绿绿的大标语,把小屋墙上贴满。原来一片白,非常单调寡味。现在增添了大红大绿,顿觉斗室生光,一片的生机。标语内容,没有什么创新,仍然是“季羡林要翻天,就打倒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许规规矩矩,不许动!”等等,等等。“司空见惯浑无事”这些东西已经对于我的神经不能产生任何作用了。我夜里照睡不误,等候着暴风雨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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