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姨父讲了这个故事的,就是这个“童灼”亦即贺爷上中学的同桌。
姨父收到“小老汉”署名的家书一封,信中说,就算是世上所有的狗都咬人,就算是你娃一竿打尽世上所有的狗,也绝对成不了武松。为了不让今日之教育为我家培养一个隶或才,也不要培养一打八家的“打狗英雄”自本月开始,终止供应你一切学杂费用,与你断绝父关系,不许你娃再贺家大门。贺爷修完家书,又心有不忍,署上了“小老汉”大名之后,又写了一个“又及”:“你娃若能听得‘小老汉’之言,收回‘打狗’兼论‘泥瓦匠’之说,或可另作别论!”
就是一个最彻底的共产主义战士,也会暗暗思念不属于共产主义的生父亲。何况,他已经知了自己在理论和策略上的失误,心中充满了对一个“敬的小老汉”的思念和内疚。
当然,他不会知,他必须为“打狗”兼论“泥瓦匠”的宏论付代价。
一九三六年,中共豫西工委派姨父回家乡开展革命活动。二十一岁的职业革命家看到了久别的故乡却不敢贸然回家。坡底镇就在李紫东区长治下“敬的小老汉”还拿着瓦刀把着贺家大门呢!介绍他党的表兄已经病故,也不知关爷庙里还愿不愿意接受一个发誓“打尽天下之狗”的英雄。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只有家乡的山路还对他一往情,发黏的红胶泥一看见他的脚步走过来就地住不放,每迈一步都要带起来一大块红泥坨坨。他掂着一个网篮,还要不时地弯下腰,用树枝戳戳粘在鞋底上的泥坨,举步维艰,惶然四顾,如犊儿拉着炮车陷革命的低谷。
一位老资格的党内同志给姨父讲过一个故事:那位“小老汉”担任L县政警大队长时,县长曾让他带领一个排的兵力前来听候命令。他奉命而来。县长让他看了省政府主席刘峙的一份密电,要县长火速缉拿潜逃L县村家中的共党要犯李宗青。贺爷吃了一惊。李宗青是他上中学时的同桌,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便寻思怎样救他。县长为了讨好刘峙,却要随队亲往缉拿,下令立即发。贺爷趁县长更衣的功夫,急派护兵骑上一匹快,火速给李宗青报信,又让夫牵来一匹没有驯好的烈。县长上了鞍,那匹又是尥蹶、又是打立棱,连颠了几下,把县长摔了个“仰八叉”县长恼羞成怒,一骨碌爬起来,就跟这匹烈较劲儿,令夫鞭驯。夫在县衙前甩起了扎鞭,烈不服教,在县长面前又踢又,仰天长嘶。贺爷觉得时间折腾得差不多了,就骂夫无能,又给县长换了一匹快。等他们策赶到村,李宗青早已没了踪影。后来,贺爷收到一封信说,桃潭三千尺,不及先生送我情。署名“童灼”
天渐渐黑下来,他钻一个土地庙里避雨。土地爷已经在六年以前他回家度假时领着“易俗社”的伙伴砸碎了,只剩下一只脚,使他还可以靠在土地爷的脚趾上整理思绪。但他恍然看见了自己当年写在庙墙上的另一篇檄文:“一座泥胎,二目无光,三餐不,四不勤,五官发呆,六神无主,七窍不通,八方上供,要你何益哉?”接着是“嗵”的一声。然而,前最迫切的问题是“打狗”兼论“泥匠”的檄文,将会使他在村以后付怎样的代价呢?
:“你等着,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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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是姨父被士兵撂洹河里以前收到的。他知祖父是前清秀才,看来父亲也得到了祖父的真传,从父亲回信上着实领教了一个团总不仅会耍枪、且可以舞文墨的功夫。但他扎了一个猛从洹河里钻来之后,看苍茫大地,一片昏沉,忽地发现自己不仅无学可上、且已无家可归了。“哈哈!这下,我可就变成无产者了。”姨父朗大笑,他说他那时倒是十分庆幸自己终于有了“劳其骨、饿其肤、空乏其”而变成无产者的幸运。孟讲过的,这是“天降大任”于无产者的可喜征兆呀!从此,他就以一个真正的无产者的姿态变成了壮怀激烈的职业革命者。
“你咋说你爹是个啥‘泥匠’哩!”童灼说“他明明在县政府那个国家机上为咱了个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