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散场时海正涨,狼拍打到街上来。我们被电影和影院吓得彻骨,两人牵了手在一片雾中穿着飞奔回家,跑着跑着我格格的笑了,挣开了荷西,独自一人拚命的快跑,他鬼也似的在后面又喊又追。
第一次被荷西骂重话,我呆了几分钟,也不知回骂,冲浴室拿了剪刀便绞发,边剪边哭,长发七八糟的掉了一地。
不敢跟荷西讲,悄悄的跑去看医生,每看回来总是正常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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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晚我们走路去看恐怖片,老旧的戏院里楼上楼下数来数去只有五个人,铁椅漆成铝灰,冰冷冷的,然后迷雾凄凄的山城里一群群鬼飘了来捉过路的人。
荷西用冰给我冰脸,又拉着我去看镜,拿起剪刀来替我补救剪得狗啃似的短发。一刀一刀细心的给我勉修修整齐,中叹着:“只不过气上骂了你一句,居然绞发,要是一日我死了呢——”
讲好只念一小时,念了二十分钟,被教的人偷看了一下手表,再念了十分钟,一个音节发了二十次还是不正确,荷西又偷看了一下手腕。知自己人是不能教自己人的,看见他的动作,手中的原笔啪一下丢了过去,他那边的拍纸簿哗一下摔了过来,还怒喊了一声:“你这傻瓜女人!”
依山背海而筑的小城是那么的安详,只两条街的市集便是一切了。
清晨五多他轻轻的回来了,我趴在床上不说话,脸也哭了。离开父母家那么多年了,谁的委屈也能受下,只有荷西,他不能对我凶一句,在他面前,我是不设防的啊!
那时候,我的心脏又不好了,累多了的压迫来,绞痛也来。小小一袋菜场买回来的用品,竟然不能一气提上四楼。
以为先走的会是我,悄悄的去公证人写下了遗嘱。时间不多了,虽然白日里仍是一样笑嘻嘻的洗他的衣服,这份预是不是也传染了荷西。
我冲到台上去看,凄厉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哪里肯停下来,车唰一下就不见了。
岛上的日岁月悠长,我们看不到外地的报纸,本岛的那份又编得有若乡情。久而久之,世外的消息对我们已不很重要,只是守着海,守着家,守着彼此。每听见荷西下工回来时那急促的脚步声上楼,我的心便是喜。
六年了,回家时的他,怎么仍是一样跑着来的,不能慢慢的走吗?六年一瞬,结婚好似是昨天的事情,而两人已共过了多少悲岁月。
即使是岸上的机坏了一个螺丝钉,只修两小时,荷西也不肯在工地等,不怕麻烦的脱掉潜衣就往家里跑
小地方人情温,住上不久,便是山里农家讨杯喝,拿来的必是自酿的酒,再送一满怀的鲜。我们也是记恩的人,铃薯成熟的季节,星期天的田里,总有两人的影弯腰帮忙收获。了,蓄池里游个泳,趴在荷西的肩上浮沉,大喊大叫,便是不肯松手。
到了新的离岛上,我的发才长到齐肩,不能梳长辫,两人却是再也不吵了。
他说这样的话来令我大恸,反抱住他大哭起来,两人缠了一的碎发,就是不肯放手。
多少个夜晚,冷汗透的从梦魅里逃来,发觉手被荷西握着,他在畔沉睡,我的泪便是满颊。我知了,大概知了那个生死的预告。
荷西下班是下午四,以后全是我们的时间,那一阵不去疯玩了。黄昏的台上,对着大海,半杯红酒,几碟小菜,再加一盘象棋,静静的对弈到天上的星星由海中升起。
我们从不刻意结朋友,几个月住下来,朋友雪球似的越越大,他们对我们真挚友,三教九,全是真心。周末必然是给朋友们占去了,爬山,下海,田里帮忙,林中采野果,不然找个老学校,夜睡袋里半缩着讲巫术和鬼故事,一群岛上的疯,在这世外桃源的天涯地角躲着神仙。有时候,我快乐得总以为是与荷西一同死了,掉到这个没有时空的地方来。
然后,缠着我已经几年的噩梦又密的回来了,梦里总是在上车,上车要去什么令我害怕的地方,梦里是一个人,没有荷西。
说完车钥匙一拿,门砰一下关上离家走去了。
有一回,两人讲好了静心念英文,夜间电视也约好不许开,对着一盏孤灯就在饭桌前钉住了。
还没到家,心绞痛突然发了,冲了几步,抱住电线杆不敢动。
过去的日,在别的岛上,我们有时发了神经病,也是争吵的。
荷西惊问我怎么了,我指指左边的不能回答。那一回,是他背我上四楼的。背了回去,心不再痛了,两人握着手静静醒到天明。
那一个长夜,是怎么熬下来的,自己都迷糊了。只念着离家的人上没有钱,那么狂怒而去,又不车祸。
,在他内心,亦是因为有了我而骄傲,这份激当然是全心全意的在家事上回报了他。
荷西追来,看见我发疯,竟也不上来抢,只是倚门冷笑:“你也不必这样,我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