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要去了,但要我仍闭着睛。突然,背后一双手臂将我拥抱了起来,我打了个寒颤,睛一张开就看到荷西站在我前,我兴奋得尖叫起来,那天我正巧穿着一条曳地长裙,他穿的是一件枣红的衣。他揽着我兜圈,长裙飞了起来,我尖叫着不停地捶打着他,又忍不住捧住他的脸亲他。站在客厅外的人,都开怀的大笑着,因为大家都知,我和荷西虽不是男女朋友,情却好得很。
在我说要与荷西永别后的第六年,命运又将我带回到了他的旁。
你是不是还想结婚?
在德里的一个下午,荷西邀请我到他的家去。到了他的房间,正是黄昏的时候,他说:“你看墙上!”我抬一看,整面墙上都贴满了我发了黄的放大黑白照片,照片上,剪短发的我正印在百叶窗透过来的一的光纹下。看了那一张张照片,我沉默了很久,问荷西:“我从来没有寄照片给你,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他说:“在徐伯伯的家里。你常常寄照片来,他们看过了就把它摆在纸盒里,我去他们家玩的时候,就把他们的照片偷来,拿到相馆去底片放大,然后再把原来的照片偷偷地放回盒里。”我问:“你们家里的人怎么说?”“他们就说我发神经病了,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还贴着她的照片发痴。”我又问:“这些照片怎么都黄了?”他说:“是嘛!太要晒它,我也没办法,我就把百叶窗放下,可是百叶窗有条纹,还是会晒到。”说的时候,一副歉疚的表情,我顺手将墙上一张照片取下来,墙上一块白的印。我转问荷西:“你是不是还想结婚?”这时到他呆住了,仿佛我是个幽灵似的。他呆望着我,望了很久,我说:“你不是说六年吗?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了。”我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又说:“还是不要好了,不要了。”他忙问“为什么?怎么不要?”那时我的新愁旧恨突然都涌了来,我对他说:“你那时为什么不要我?如果那时候你持要我的话,我还是一个好好的人,今天回来,心已经碎了。”他说:“碎的心,可以用胶把它黏起来。”我说:“黏过后,还是有的。”他就把我的手拉向他的说:“这边还有一颗,是黄金的,把你那颗拿过来,我们换一下吧!”
七个月后我们结婚了。
我只是觉冥冥中都有安排,谢上帝,给了我六年这么满的生活,我曾经在书上说过:“在结婚以前我没有疯狂的恋过,但在我结婚的时候,我却有这么大的信心,把我的手在他的手里,后来我发觉我的决定是对的。”如果他继续活下去,我仍要说我对这个婚姻永远不后悔。所以我认为年龄、经济、国籍,甚至于学识都不是择偶的条件,固然对一般人来说这些条件当然都是重要的,但是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彼此的品格和心灵,这才是我们所要讲求的所谓“门当对”的东西。
你不死、你不死…
荷西死的时候是三十岁。我常常问他:“你要怎么死?”他也问我:“你要怎么死?”我总是说:“我不死。”有一次《书人》杂志向我邀一篇“假如你只有三个月可活,你要怎么办?”的稿,我把邀稿信拿给荷西看,并随说:“鬼晓得,人要死的时候要什么!”他就说:“这个题目真奇怪呀!”我仍然继续的面,荷西就问我:“这个稿你写不写!你到底死前三个月要什么,你到底要怎么写嘛?”我仍继续地面,说:“你先让我把面完嘛!”“你到底写不写啊?”他直问,我就转过来,看着荷西,用我满是面糊的手摸摸他的发,对他说:“傻啊!我不肯写,因为我还要替你饺。”讲完这话,我又继续地面,荷西突然将他的手绕着我的腰,一直不肯放开,我说:“你神经啦!”因为当时没有擀面,我要去拿茶杯权充一下,但他搂着我不动,我就说:“走开嘛!”我死劲地想走开,他还是不肯放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话正说了一半,我猛然一回,看到他整个睛充满了泪,我呆住了,他突然说:“你不死,你不死,你不死…。”然后又说:“这个《书人》杂志我们不要理他,因为我们都不死。””那么我们怎么样才死?”我问。“要到你很老我也很老,两个人都走不动也扶不动了,穿上净净的衣服,一齐躺在床上,闭上睛说:好吧!一齐去吧!”所以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为《书人》写那篇稿,《书人》最近也问我,你为什么没有写呢?我告诉他们因为我有一个丈夫,我要饺,所以没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