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些窘迫,倒是三非常理解人的说了一句:“对于读者其实是一样的。”“你们这儿很安静。”我想不别的话来,在三从冰箱里给我拿着托盘送来柠檬茶的时候,我找了这么一句话讲。“这几天更静了,隔那个小渔港说是逃上岸来了四十只非洲运来的不知什么猩猩,就在一里路外,收音机报了新闻,报上也刊了消息,只抓回一只,其他的逃,邻居都吓死罗!有些连窗都不敢开呢!”
这是拜访三的黄昏第一次听她讲那么一长串话,讲的居然是猩猩。别家关窗关门她竟在园里酒,还是背着矮门的,倒是大胆。
“你难不怕猩猩吗?”我问。
三也不说话,神间有些微的忍耐,好似我老远的找到了她只为着问她怕不怕猩猩。其实这个话题是她自己扯来的,倒是忘了一般。
印象里的三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也极善解人意,可是她对我的来历,如何找到她的,以及我度假的时日等等完全不提一句问话,这使我也不好主动的请问她的日常生活及近况。她绝对不是骄傲而冷漠的,她甚而彬彬有礼,嘴上一直和气的微笑着,在她的神之间,我看不到什么内心思维的任何一丝一毫的,但她也绝对不是虚伪,她只是将自己的教养在适当的时候自然的用了来。
毕竟我是一个贸然闯她生活中的陌生访客,对于三,我又能如何要求她真情呢。
在我坐着的沙发左手书架上,搁着两张放大照片,一张荷西单人照,穿着潜衣,神态英俊迫人,另一张是他们夫妻的合照,都是黑白的,照片前面着几朵淡红的康乃馨,那是这个房间内唯一的朵,其他便都是盆景了。“你的邻居好似都很护你。”我说。
“那是荷西生前得人,再说邻居们也确实是些君。”三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激,可是没有一丝悲伤的影,她提起荷西的名字,目光抚似的拂过相片。
这是第一次三那又温柔又和善的睛里透了满溢的情,我看不她是一个忧愁不满足的女人,也第一次觉得她同任何人都不能实实在在的亲近,因为她灵魂的全已有了去。在她的气氛里,有一份经过大苦难或大喜悦之后的恬静和安详。她的容貌并不丽,但是在她的神里,笑里,在她所有的里,好似隐藏着一光辉,隐藏着的,却是遮也遮不住,这使她成了一个极丽而引人的女,使人不由得愿意多知她一些,不由得不去她,这份宁静是她书本中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我为着这样的动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而她,一样从容而安闲,甚而她更给人自由而果敢的觉,我渐渐非常喜前这个打扮朴素的人了。我更想起来,在她请我客厅时,她顺说:“我们也不脱鞋的。”
荷西逝去已十一个月了,而她仍用“我们”这两个字。
本来以为三再寻合适的对象结婚才是幸福之,而看见她以后,我觉得这已是太难,也可能再没有必要。
我以前并没有与三面对面过,用“勇敢”来形容目前这个独居的妇人还是不太合适的,因为勇敢毕竟有一份克服什么事的勉,而三看上去已不再克服任何事了,她已超越了那一步。如果三在访客面前稍稍一丝适度的哀愁,对观察她的人来说,可能更会付对她的好和同情,聪明如三不会不懂这个理,只是她偏偏不肯如此罢了,她甚而一直微微的笑着。不知她有没有想到过,她是完完全全的没有一个亲人,住在这个天之涯地之角的大西洋海岛,而她的海滩更是荒凉如死,这样的隐居对她仍然年轻的生命合适吗?
当我向她谈起这件事来时,她很淡然的笑着:“太多的亲情友情反而是负担,这样一个人住也是清静,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