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太yang暖rongrong的。卵石和砂砾在我脚下咯咯作响。方圆十几里阒无人迹，只有我一个人在荒滩上昂首阔步。“只、有、我、一、个！”这就是自由。在大号子里睡了四年，chu工排队，收工排队，打饭排队，干了四年密集xing的劳动之后，只有独自一人在一个广袤的空间行动，是多么幸福啊！

洪水从山上下来，冲chu一条条shen沟，又像是向山坡蜿蜓而上的卵石路。大大小小的卵石在yang光下散发着钢青se的辉光。略微向平原倾斜的荒滩，景wu的se调是jian毅的、严峻的。一切都岿然不动，只有一zhong土se的小蜥蜴，见我过来，或是摇着小尾ba拼命地跑，沿途丢下一连串慌慌张张的小脚印；或是挑战似的扬着tou，用小yan睛瞪我。那样子真可笑！在这个季节没有沙葱，也没有rou苁蓉，不然我可以爱ba多少就ba多少，大嚼一顿。我不是独自一人了吗？我不是自由了吗？现在，连空气都是属于我的！可是，这时候荒滩上只有枯干了的芨芨草和酸枣。酸枣是一zhong多刺的guan木，实际上就是荆棘的学名。荆棘！这个词使我怦然心动。

我耸耸肩，把背篓往上扌周扌周，大踏步地穿过荆棘。

mei丽的蔷薇脱落了hua朵，和多刺的荆棘也差不多。

我把荆棘当作铺满鲜hua的原野，人间便没有什么能把我折磨。

yin间即使派来niutouma面，我还有五斤大黄萝卜！

“得儿蓬！得儿蓬！得儿蓬、蓬、蓬！…”我在心里敲着大鼓，背着背篓在荒原上迈着大步。

前面，是一条两米宽的排水沟。早上过来，冰还冻得很结实，但过了中午，冰层下chu现了许多可疑的小水泡——这是冰层rong化了的表象。但是，这条排水沟长得东西两面都不见尽tou，中间又没有桥。我走过来，走过去，选了一个比较窄的地方，拿起一块土圪垃往冰上砸去，冬的一声，土圪垃碎了，冰并没有破裂。我觉得可以冒险试一试。

两米宽的距离，如果我shenqiang力壮，像给我妈妈写的信里说的那样；如果我背上没有五斤黄萝卜，我还是能一跃而过的。但这时的情况恰恰相反。我前一只脚刚tiao到离岸三十公分的冰层上，咯喳一声，冰层破裂了！我连人带背篓仰天摔倒在沟里。薄冰被我砸了一个窟窿，像印模一般，正和我倒下去的shen形相同。我顾不得我自己，shi漉漉地站在没过膝盖的冰水里，看看背篓，里面只剩下两三个黄萝卜了！

反正棉袄已经shi透，我连袖子也没绾，气急败坏地在沟里luan摸。直摸到全shen冻得麻木，而小tui针刺似的疼痛起来，才摸到不足一半。我只好恋恋不舍地爬到沟上，把劫后的剩余捡进背篓里。在岸上，我如同一条落水狗似的抖擞了抖擞，背起背篓走了。一直走chu很远，我还liu连地回tou看着，仿佛沟底的黄萝卜会像青蛙一样自己tiao上岸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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