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情绪都松弛下来。不知是谁拾来了我的棉帽。棉帽的护耳撕破了,像一只死乌鸦一们耷拉着无力的翅膀。一个年轻的农工从我脑后嘻嘻哈哈地把这只死乌鸦扣在我的上,还似乎是鼓励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我这才有心思看看周围。不知缨在整个过程中持什么态度,这时她正背向着人群,朝那条沟走去。我的组员们还站在堆旁边,用中立的姿态饶有兴味地观望。
我索就地一,到我刚刚撂下的铁叉旁边,拾起铁叉,站起来。大海!大海!我借站立起的蹿力,顺势一掷,铁叉嗖的一声像标枪一样向他飞去。
他会用手抡我。在他痛骂的时候,我以为他还是要用鞭来。而在大广众之中,不会没人来涉的,至少谢队长要站来,这样倒使我可以揭发他在路上耍的把戏。现在,我变得非常狼狈,浑是黄土粪,像在地上打了一个的驴。有几秒钟,我趴在堆上息。悬空的旋转已使我丧失了理智,我只看见海喜喜睛里狞恶的暴躁的闪光,①卡费勒:阿拉伯语,异教徒。杜斯曼:波斯语,仇人。皆为宁夏农村骂人的语,现在在一些地区仍然使用。只听见堆旁男男女女的一片哗笑,但是,我的怒火突然使我变得异常兴奋,这兴奋是一面临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的兴奋,就像一个人终于见到了从未见过的而又渴望已久的大海,要张开两臂纵去畅游一番。“来吧!”我反复地在心里这样念叨“来吧!…”
“行啦,行啦!喜喜,你抡了他一下,他踢了你一脚,两啦!”“哈熊!人家是念书人,识得字,你人老八辈也认不下哩!你欺负人家啥?!”“!狗急墙,人急叫娘。你这哈熊连车也不装,还…没见他要跟你拼命啦!”“玩两下就行啦!你们是吃饱了咋的?!”
啐!”地朝手掌上吐了两唾沫,起他自己的铁叉:“熊!我谁也不要,我一个人下!”
“啊!”男女农工发一片赞赏的惊叫。海喜喜略一躲闪,铁叉扎在号的土墙上,戳了四个白,哐一声掉在地下。
他像狂人一样飞舞着铁叉,把车装满,扬起鞭杆,一个人赶着车跑了。缨把我的铁叉找来了。她像授予凯旋的旗帜似的把叉到我手上。“给!”她又低声地说“看你,扣都没了,呆会儿我给你钉上。”我低下,才发现我敞着着怀,扣都被海喜喜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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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权威的还是谢队长。他一手背在后,一手指着海喜喜,仿佛他背后的手握着一件什么有力的武,又有像冬烘先生训顽童似的:“我看你驴日的今天敢咋样!我看你驴日的今天敢咋样!…”海喜喜怒气冲冲地看看谢队长,又用冒火的睛看看我,使劲把叉杆往怀里一拉,我趁还没被他拉倒时赶快松开手。他咬着牙,把叉“呼”地一下抡到半天空上。铁叉滴溜溜地旋转着,划了一个跨度很大的抛线,掉在远远的沟里。
但这时,堆旁边的男女农工已经围了上来。
当然,我再不能和海喜喜同一辆车了。谢队长调整了一下,叫“营业主任”跟海喜喜,我还回到“死狗派儿”车把式的车上去。“营业主任”说死也不。海喜喜“啐!
“哎哟!”他疼痛地弯下腰,低了低,仿佛要寻找我踢的地方。随即,他倏地抬起,睛里又闪狞恶的暴躁的光,两腮颤动着,一手拽着我的叉杆,张开另一手的五指,宛如一只鹰要起飞时似的。面对这样魁梧的人,我又和他刚刚一样,开始张皇了。我呆呆地等着他的掌。
我从男女农工的惊叫声里听到了赞赏的意味,更从海喜喜躲闪时的睛里看到一丝张皇。没有扎着他,反而鼓起了我的勇气。大海!大海!我三两步到土墙下,又拾起铁叉去扎他。海喜喜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发疯了似的反抗。在我跑过去的当儿,他惊愕地站在土墙前面,好像等着我去扎他一样。我一叉朝他大扎去,他一把抓住叉杆,仍然迟疑着,不知怎么办。而我却尥起左脚,踢在他的腹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