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睛时,天变淡了,天空中的星光地照着他,也照着瓦灰的大地…
河堤上的紫穗槐枝条叉伸展着,他用一只手分拨着枝条,仄着肩膀往上走。他的手捋着漉漉的枝条和枝条端一串串结实饱满的树籽,微带苦涩的槐枝味儿直往他面上扑。他的脚忽然碰到一个绵绵乎乎的东西,脚下响起一声"唧喳",没及他想起这是只脸鹌,这只脸鹌就懵转向地飞起来,象一块黑石一样落到堤外的黄麻地里。他惋惜地用脚去摸脸鹌适才趴窝的地方,那儿很燥,有一簇草,草上还留着鸟儿的温。站在河堤上,他听到姑娘和小石匠喊他。他拍了一下铁桶,姑娘和小石匠不叫了。这时他听到了前边的河明亮地向前动着,村里不知哪棵树上有只猫鹰凄厉地叫了一声。后娘一怕天打雷,二怕猫鹰叫。他希望天天打雷,夜夜有猫鹰在后娘窗前啼叫。槐枝上的把他的胳膊濡了,他在上胳膊。穿过河堤上的路走下堤去。这时他的睛适应了黑暗,看东西非常清楚,连咖啡的泥土和紫的地瓜叶儿的细微调差异也能分辨。他在地里蹲下,用手扒开瓜垅儿,把地瓜撕下来,"叮叮当当"地扔到桶里。扒了一会儿,他的手指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打得地瓜叶儿哆嗦着响了一声。他用右手摸摸左手,才知那个被打碎的指甲盖儿整个儿脱落了。桶已经很重,他提着桶往北走。在萝卜地里,他一个挨一个地了六个萝卜,把缨儿拧掉扔在地上,萝卜装桶…
"你把黑孩到哪儿去了?"小石匠焦急地问小铁匠。
"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儿!"小铁匠说。
"黑孩呢?"姑娘两只盯着小铁匠一只问。
"等等,他扒地瓜去了。你别走,等着吃烤地瓜。"小铁匠温和地说。
"你让他去偷?"
"什么叫偷?只要不拿回家去就不算偷!"小铁匠理直气壮地说。
"你怎么不去扒?"
"我是他师傅。"
"狗!"
"狗就狗吧!"小铁匠睛一亮,对着桥外骂:"黑孩,你他妈的去哪里扒地瓜?是不是到了阿尔尼亚?"
黑孩歪着肩膀,双手提着桶鼻,趔趔趄趄地走桥,他浑沾满了泥土,象在地里打过一样。
"哟,我的儿,真够下狠的了,让你去扒几个,你扒来一桶!"小铁匠声地埋怨着黑孩,说,"去,把萝卜拿到池里洗洗泥。"
"算了,你别指使他了。"姑娘说,"你拉火烤地瓜,我去洗萝卜。"
小铁匠把地瓜转着圈垒在炉火旁,轻松地拉着火。把萝卜提回来,放在一块净石上。一个小萝卜下来,沾了一铁屑停在小石匠脚前,他弯腰把它捡起来。
"拿来,我再去洗洗。"
"算了,光那五个大萝卜就尽够吃了。"小石匠说着,顺手把那个小萝卜放在铁砧上。
黑孩走到风箱前,从小铁匠手里把风箱拉杆接过来。小铁匠看了姑娘一,对黑孩说:"让你歇歇哩,狗日的。闲着手?好吧,给你,这可不怨我,慢着拉,越慢越好,要不就烤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