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探你爸爸呀。”她瞪我一,像说:这还用问?!
这一夜,我们又听到了那只竹凳的“吱呀”声,听上去它要散架了。第二天一早,几串被剖净的小鱼坠在了屋檐下。
我们却都忍不下心对她这么说。并且我陪她上了“探亲”的路,提着那足有二十斤的烘小鱼。只是朦胧听说父亲在杭州一个饭店写作。我们去一家廉价旅馆下榻,妈妈说就暂时凑合,等找到父亲…我心里作痛:难父亲会请你去住他那个大饭店吗?
临回北京,我见她又把那竹凳搬到厨房。竹凳也上了岁数,透着灵般的柔韧光。还是一堆小鱼儿,我不阻止她,懒懒地倚在台上欣赏她工匠般的作。她已架起老镜来这桩事了。竹凳似疼一样“吱呀”着。她说,再有场“文革”就好了,你爸又被罚到乡下,低人九等,就没有女人要他了,只有我才要他。她不敢抬看我,怕我看见她里还是那片无救的天真,还是小姑娘似的那张因非分之想而绯红的脸。
她看看我们兄妹,畏惧地缩了一下,她看我们这些天的蓄谋:我们决不会帮她将父亲拖回来,并决定以牺牲她来把父亲留给他的女人,她知她是彻底孤立了。
父亲再婚后很幸福。妈妈见到我就问:“她会菜吧?”我当然明白“她”指谁,我说:“得很好。爸爸也戒烟了…”她赶垂下走开,不敢再听。
许多天才商量好,由我向妈妈示父亲的信。她读完它,一言不发地靠在沙发上。好像她辛辛苦苦他这么久,终于能歇气了。
父亲从此没回家。一天妈妈对我说:“我的探亲假到了。”
,让我和哥哥说服妈妈,放弃他,成全他“真正的情”他说,他一天也没有真正过妈妈。这我们早就看来了。他只是在熬,熬到我们大起来,他好有写这封信的这一天。我们也看他在我们上的牺牲,知再无权请求他熬下去。而这个呕心沥血了大半辈的妈妈呢?
我问她去探谁。我知父亲尽一切努力在躲她,不可能让她一年仅有的七天探亲假在他上。
四月,杭州雨特稠。两天我们给憋在小旅馆里。等到通过各声恶气的接线生找到父亲的那个饭店,他已离开了杭州,相信他不是存心的,谁也不知他的下一站,绝对无法追踪下去。我对妈说:冒雨游一遍西湖,就乘火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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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一篓烘熟的小鱼捎到爸爸那里。正是朋满座的时候,满桌是继母的国宴手艺。我对爸爸使了个,将他熟识的竹篓搁在了一边。他瞪了它一会儿,似乎也愁苦了一会儿,又去和一桌朋友嘻天哈地,这天父亲醉倒,当着七八个客人的面,突然叫了几声母亲的名字。客人都问被叫的这个名字是谁,我自然吞声。继母丽的里,全是理解…全是理解…
又是一屋煎小鱼的香味。我们都成年了,也都不再缺吃的,这气味一下变得不那么好闻。哥哥半夜跑到我房间“叫她别了!”他说:“现在谁还吃那玩意儿?”
妈妈却说她一定要住满七天。看着我困惑并有些气恼的脸,妈惧怕似的闪开睛,小姑娘认错般地嘟哝:“邻居、朋友都以为我见到你爸了,和他在一起住了七天…”她想造一个幻觉,首先是让自己,其次让所有邻居、朋友相信:丈夫还是她的,起码下是的,她和他度过了这个一年一度仅有的七天探亲假,像所有分居两地的正常夫妻一样。她不愿让自己和别人认识到她半途折回,或者,是被冷遇逐回的。
她如愿地在雨中的小旅馆住满七天。除了到隔一家电影院一遍一遍看同一个电影,就是去对门的小饭馆吃一碗又一碗同样的馄饨,然后持过完了她臆想中与父亲相聚的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