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张起来了。一直微笑不语的王凌霄这时候说话了“唐团长说的,新四军军在江南,所以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就名不正言不顺,这话恐怕有失公允。国民党政府现在武汉,难武汉以外的国民党军队就是土匪?”
林用树说“霍英山。”
这样一说,彭伊枫就有些犯难。组织上虽然说了,这个同志的家背景和工作经历复杂,但组织上并没有说怎么复杂、哪里复杂。组织上又说同意她的请求是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组织上也没有说清楚,这等于是留了一题给彭伊枫。不过,从一路上的表现来看,这个同志的话虽然少了一,但并不悲观,也不消极,对于江淮地区,她也是有激情的。
哪想到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情呢?
唐秋说“对不起啊诸位,国难当,千万绪,我唐某是真心抗日,却也是恨铁不成钢。路遥知力,日久见人心,那我们就以后看吧。”
“老排长啊老排长,这些年你可真是不容易啊!”彭伊枫的老排长就是霍英山。
在唐秋的一再挽留下,彭伊枫等人在一二五团防区住了一夜。趁这个机会,彭伊枫了两件事,一是摸摸唐秋的底,看看这位国军上校抗日到底有多少底气;二是摸摸一二五团队的底,看看士气、装备和战术。这两件事情都办得不错。至于队情况,因为友军访问,不便,表面上看不什么,但是彭伊枫能觉来,一二五团士气并不,官兵的神有些闪烁游移,装备和军需好像也差了一。如此看来,霍英山的队伍恐怕情况更糟。有了这个思想包袱,彭伊枫这一夜就没有睡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唐秋说“军饷是编制发的,他的军饷也不归我一二五团供应,他怎么就老是跟我过不去呢?再说,上面也有上面的难,新四军军在江南,你们又在天茱山搞了个游击支队,名不正,言不顺,军饷问题自然也就没着落了。侯先觉长官表态,给霍瘸发饷可以,但是他的队伍必须纳七十七军的序列。我奉侯长官的指示,几次同霍瘸谈判,但他油盐不,荤素不吃,还言不逊,污言垢语大骂七十七军长官。简直是个土匪!”
田红叶接上说“既然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的一分,那么,行收编我们更是破坏团结抗日的统一战线。”
霍英山作战勇敢是没说的,但霍英山有一个最大的病,就是不学文化。红军到了陕北,霍英山当团长,彭伊枫在他手下当营长。形势稍微稳定了,彭伊枫要求抗大学习,他劝老排长学文化,老排长把旱烟锅往他脑袋上敲,笑呵呵地说“世上的文化就那么一,你也学我也学,那还不给学完了?我不学了,省着给你学吧!”
想当年红军还在天茱山打游击的时候,正在县城读初中的彭伊枫跟着同学参加红军,因为年龄太小,分兵的时候别的班排长都不要,急得彭伊枫直哭。霍英山见了说“个儿是小了儿,打两仗就长了,这个兵给我吧。”后来彭伊枫就跟着霍英山,但是手里没有武,平时给霍英山当勤务员,打个洗脚个烟什么的,打仗的时候就像跟虫一样围着霍英山,给他装弹,帮他大刀。兴的时候,霍英山就让他放两枪。
彭伊枫说“谢谢祝团副和稀泥。可是没有国事,哪有私谊呢?其实你们大可放心,今天唐团长能够把话说到明,并不是坏事;我们争论几句,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然,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但是能够推心置腹,不遮遮掩掩,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基础。”
唐秋说“啊对,有你们这几位文武兼备的才天茱山,辅佐霍英山,也是天茱山抗日军民的一件幸事。迎诸位,杯!”
酒过三巡,唐秋说“彭先生你们打算在天茱山逗留多长时间?”
唐秋有些发蒙,看着彭伊枫咕咚咕咚地倒酒,好像彭伊枫是主人而他是被请来的客。等彭伊枫倒完了酒,举起酒杯往他的杯边一碰,他还是有回不过神来,慌忙站了起来,说“好好,彭先生,你说得好,是非曲直不是你我几个人在这里说得清楚的。有你们这些秀才约束霍瘸…啊,不,那个霍瘸尊姓大名是…”
彭伊枫听了唐秋的弦外之音,笑笑说“唐团长,我也有一愿,愿我们捐弃前嫌,一致对外。”
彭伊枫端起酒杯说“唐团长,各位,虽然说我们之间有分歧,有争论,甚至还有前嫌,但是,我们再怎么打也还是自己的兄弟之争。现在已是抗日大局,我们在外面就已经听说,在天茱山七十七军队里,以唐团长为首的一二五团,在抗日方面是决心最大、态度最的队。为此,我们新天茱山参加抗日斗争的同志,把酒倒满,诚心诚意地敬唐团长和一二五团各位长官一杯。说着就站了起来,亲自动手,把一圈酒杯倒满了。”
说完,一仰脖,居然喝光了。
田红叶说得慷慨激昂,脸都涨红了。唐秋吃惊地看着王凌霄,又看了看田红叶,尴尬地笑笑说“哎呀,两位巾帼给唐某扣上一个好大的帽,唐某不动啊,脑袋疼啊!”王凌霄笑笑说“既然不堪重负,何不脆弃之?国难当,唯有捐弃前嫌,携手同心,方可众志成城啊!”彭伊枫突然又敲了敲桌说“王凌霄同志说得好!老唐,我看我们得重新认识我们的关系了,那煮豆燃萁的事情再也不能了,谁谁就是民族罪人!”
彭伊枫说“我们是到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任职的,决心在天茱山抗战到底。换句话说,也是同唐团长并肩战斗到底,同舟共济到底。”
但是到了次日凌晨,这位首长又面带歉地通知他,由于某原因,关于他担任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政治委员的任命已经取消,改任政治主任。对此彭伊枫付之一笑,接着就带队发了。
一二五团的老底是江淮杂牌军,非嫡系,装备差,兵员状况不佳。唐秋作为七十七军军官员,对此并不是不了解,可是他有苦说不。既然来了,队再差,这个团长也还得着当下去。
唐秋看了田红叶一,苦笑说“诸位虽然跟霍瘸同属一党,但对天茱山的情况有所不知。霍瘸这个人,小理明白,大理不懂,还倔得很,老是记着我们当年内战结下的仇。表面上说合作,可是暗地里老是截我的军需。只要我这里有粮和装备过来,他消息灵得很,派小,明夺暗抢,搞得队怨气冲天。我没来一二五团任职之前,在军的主要工作就是对付霍瘸截我粮草。来到一二五团,还是没有逃脱他的掌。说实在话,要不是看在抗日大局的份儿上,我恨不得再次带兵剿他。”
因为年轻,也因为是第一次到江淮地区,田红叶就显得比较活跃,一路上问题不断,似乎即将迎来的战斗很是罗曼克。与之相比,王凌霄就沉得多。
唐秋在两个月前还是七十七军军的长,长官确定了要在大蜀山展开陆安州保卫战之后,侯先觉才把他放到一二五团当团长。因为此前一二五团团长南北突然活动当了七十七军的军需官,团长一职空缺。说起来唐秋好像也是大敌当前临危受命,其实是因为他主战嗓门过得罪了某长官。你不是声声不能退让吗?那好,把你放到第一线去,让你去当民族英雄去,你没话说了吧?
彭伊枫接到的任务十万火急,前天下午他还在豫南军政训练班上作报告,晚饭后军政治一位首长找他谈话,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皖西陆安州,到那里的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担任政治委员。这位首长还告诉他,日军对皖西陆安州的攻可能要提前。一位长期从事秘密工作的领导同志利用国军军官的份,也将陆安州,代号为“老”叶军长和项英副军长已经联名签署了命令,成立新四军陆安州特别军事委员会,委任“老”为该委员会书记。在复杂的斗争中,将建立特殊的指挥关系。彭伊枫到任后,作为特殊指挥系的中转环节,保障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直接接受“老”的指挥。
王凌霄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纪,在这一行人中,就算是老大了。此人清秀端庄,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而且面相不老,比起手大脚的田红叶,反而显得小玲珑。但是她始终很矜持,少言寡语,连笑都是轻微的,不像田红叶那样肆无忌惮地大笑大叫。王凌霄同来江淮,也是彭伊枫不大不小的一块心病。因为军政治那位首长在介绍这几个同志的时候,对其他人都是一二三四,缺优泾渭分明,唯独在介绍到王凌霄的时候语焉不详,说这个同志背景比较复杂,家背景复杂,工作经历复杂,但是从工作表现上看,倒也忠诚勤恳。这次是她主动要求到江淮地区的,理由是要在严酷的斗争中锻炼和检验自己。组织上考虑这个同志的实际情况,认为她的申请有一定的合理,还请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的同志们在战斗中正确地使用和锻炼这个同志。
唐秋愣了一下,看看王凌霄,竟然无言以对。
彭伊枫收敛笑容,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放得很重。还没等他说话,田红叶接茬了,脸很不好看地说“唐团长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捣啊?”
本章尚未读完,请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彭伊枫嘿嘿一笑,笑得有些冷。彭伊枫说“唐团长所言,本人不全信,也不全不信。问题是,你也得替霍司令想想,他一个抗日游击支队活跃在天茱山,可是你们却不给他发饷,吃什么,穿什么?你们衣无忧,让他挨饿,饿极了他不抢你?不抢那是傻。让你长期吃麦麸糠你试试?”
彭伊枫脸不好看了,气很重地说“我提醒唐团长注意,你说霍英山同志捣,又说他是土匪,还声声称他为霍瘸。你对友军如此蔑视,他能跟你好好合作吗?他是个大老,唐团长以及贵军长官可都是学过仁义礼智信的,你不尊重他,他当然不买你的账。换我,我也会这样!”彭伊枫说着,还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
唐秋说,坦率地说“我们并不指望霍瘸那百十条刀枪能成多大气候。但是请彭先生一个工作,现在是抗日统一战线了,我不去打他,也希望他不要捣了。”
那次霍英山离开陕北
通过新四军豫南防区和国民党军皖西防区,到达大蜀山一二五团驻地已经是晌午了。随行人员,都是从军政训练班急调的,其中两个男同志是原新四军四支队的参谋刘庆唐和曾见湖。两个女同志,一个是原三支队抗敌剧社社长田红叶,还有一个是豫南军政训练班的电台教员,叫王凌霄。
一二五团除了唐秋,还有陪同的团副祝可和参谋长林用树。祝可察言观,替唐秋解围说“哎呀,诸位也太认真了。国共两党,有多少恩恩怨怨,那都是上层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蝇小吏能够说得清楚的?今天团座是以个人名义宴请个人朋友,大家还是少谈国事,多叙私谊。”
王凌霄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说话不不慢,但却是有理有据。唐秋说“理应该是这个理,但是,但是…”他有语无次了。
唐秋似乎有意外,看着彭伊枫,端起酒杯说“诸位风尘仆仆,千里而来,奔赴抗日前线,令人佩至。唐某只有一愿,愿我们竭诚合作。来,我敬诸位一杯。”
王凌霄又说“请唐团长正视这样一个事实,新四军军是在江南,但新四军的抗日战场并不一定非要在江南。我们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接受新四军军的领导,就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的一分。唐团长你说是不是啊?”
国军一二五团团长唐秋是个明白人,彭伊枫等人从大蜀山经过的时候,唐秋特意差人把他们请到一二五团团吃了一顿饭,席间谈的都是陆安州的防务和江淮的敌我态势。想当年,红军在天茱山创建据地,七十七军屡次围剿,唐秋就是其中的军官,而且同现在的天茱山抗日游击支队司令员霍英山和彭伊枫等人直接手。这段历史唐秋已经贵人多忘了,但是彭伊枫心里是有一本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