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写成‘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不是脱放吗?”
曾见湖哭笑不得,想了半天才说“这是作者描写的手法,先看见一株,再看见一株。”
李广正仍然一脸茫然说“恐怕不是这样的吧?他明明写着在他家的后园,怎么会是刚刚看见一株,然后再看见一株呢?你这样解释不通。大家说通不通?”
大家都说“好像是不通。”
曾见湖的上立就了冷汗,支支吾吾地说“这样写是为了调的意思,调是两棵枣树而不是一棵。”
李广正说“你这样解释还是不通,他要是调两棵,直接写成两棵就行了,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曾见湖揩着冷汗说“就算我解释不通吧,咱们还是先认字好吗?我再接着念,你们先听一遍。”
岂料刚念了几句,别人没说啥,李广正又叫停,问“小红会梦吗?小红要是会梦,那还能拿枪跟我一起打日本呢。”
曾见湖说“李副营长你别老是打岔。”
李广正较真了,说:“我怎么打岔了?你教书,总得把书上的理讲通吧?你讲不通理,让我跟你瞎学,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说,叫误误…误什么来着?”
曾见湖说“误人弟。”
李广正说:“对了,可不是误人弟?那是要耽误抗日的。”
曾见湖苦笑说“这是文学名著,作家这样写,自然有他的理,有些我也不是很明白。咱们就将就着先认字吧。”
李广正不吭气了,但是脸上仍然是一副困惑的表情,困惑里面又有一丝得意。
遇上这样钻角尖的学生,实在痛苦。一堂课下来,曾见湖已是汗浃背。
四
经过一番摸索,松冈大佐苦心孤诣营造的“亲善怀柔”工作终于有了实质的突破,促成这项突破的不是他边像苍蝇一样绕来绕去的“皇协军”目和陆安州的伪职人员,也不是那个他寄予了较大希望的酒业老板夏侯舒城,而是来自陆安州城东桃坞。
当河田大尉带着那个仪表堂堂的方索瓦现在松冈大佐面前的时候,松冈大佐立即就对这个面容清秀而又冷峻的、甚至有几分孤傲的中国人产生了好。是的,这个中国人不是一般的中国人,这个中国人的睛里没有怯懦,没有献媚,不卑不亢,不动声。但是,同临济之的卖国求荣借刀杀人的目的不同,同董矸石、臧云鹤等多数“皇协人员”的有便是娘的目的不同,同夏侯舒城明确的商业目的也不同。这个中国人与“皇军”亲善是有理由的,这个理由就是仇恨。用方索瓦自己的话说,苛政猛于虎,天下一盘沙。
方索瓦主动向松冈介绍了自己的份——早年考黄埔军校,为特别班才生,毕业后在军统任职,参加过江西“剿共”被红军俘虏改造,当过红军教官,在“肃反”中被清洗,蹲过半年牢。后逃脱回到中央军,又被怀疑为共军地下人员,再次坐牢半年。后来经人担保释放,放后担任副官,又被怀疑有通共行为,再蹲半年监狱。于日军攻陷宿之际,被放并委以重任。但此时已经心灰意冷,辞任返乡,没想到家乡遭此变故。想当个好老百姓都没法当,那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松冈对方索瓦的话大加赞赏,是啊,苛政猛于虎,天下一盘沙。这句话把中国军队不堪一击的本原因说得淋漓尽致。有这样的认识,他的亲日倾向就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了,那是在失望、绝望之后的聪明选择。他的同胞同他有杀父之仇,而“皇军”没有;他的同胞——国民党差砍了他的脑壳,共产党也差砍了他的脑壳,而“皇军”却拯救了他的家人。这个中国人更懂得中国需要什么样的政治和政府,因此由他协助“皇军”是再可靠不过的了。他是有信仰的,有信仰的人一旦选准了路线,就很难动摇,这是临济、臧云鹤乃至董矸石之难以望其项背的。临济、董矸石、臧云鹤之算什么?走狗而已,见利忘义,就像夏侯舒城说的那样,他们连祖国都卖了,当然也就随时可能把临时的、外国的主卖得一二净。
自从有了这个方索瓦,松冈大佐就着手调整对于“皇协军”的“怀柔”政策。先是从“满洲国”又增调了两个中队东北籍士官生,再从联队调一批“皇军”下士官候补生,穿充实到临济的三个团里,名为战术指导,实为思想行为监视。横向封闭,全由联队亲善课直线联系,加之顾问和翻译人员,至少形成三张秘密网络,以防这些朝三暮四的中国人生变。同时,据方索瓦的建议,在桃坞建立了“王乐土”模范区,本来松冈希望方索瓦任区长,但方索瓦认为,由他的妹妹方明珠面更合适。一个中国女担任“王乐土”模范区的区长,会更有说服力,影响更大。松冈拍案叫绝,夸奖方索瓦不仅有军事才能,还很有政治光。由陆安州商会夏侯舒城等人筹资,在桃坞办起了学校、工厂、医院等等,尽“皇军”厌恶天主教,但松冈大佐还是拨款整修了诺尔的教堂,表示尊重桃坞居民的宗教信仰,同时纪念已故的方蕴初和诺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