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的光迫来,将军长的影凸起在广袤的夜暗之巅。
“今天是什么日?我说的是历。”
“八月十三。”庄必川答。
“记住这个日…记住这个日。”军长转过,似对群山絮语,又似自言自语。庄必川暗暗惊讶,他发觉军长的情绪不大对劲儿。
军长仰脸伫立良久,转过,踱到石平的面前,住了他的肩膀。
“想过将来吗?”
“想过。”石平略抬起,迎着军长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有女朋友吗?”
“没有。”
“哦…我应该把我的女儿嫁给你…晚了。”
石平嘴角牵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笑得很糊。
“这炮,已经被淘汰了,”军长又看了石平一“也许,很快就要厂炼钢了。…士兵中,你是第一个知的。”军长的声音很平静,但石平却在这平静中挨了重重的一击。
“换个岗位,你还能重新当一名炮手吗…就像现在这样?”
“…”阵地上一片轰然作响的冷静。
军长把目光直直地落在石平的肩上。
“我还要告诉你…我想这个场合是合适的,我们为你打的报告没有被批准,因为…什么也不因为…”
石平木然地站着,目光从军长的肩膀上方掠过去,洒在一望无涯的天幕上,洒在十几年前的那片雪地上,他看见一只咯咯作响的手,那一只老兵的手,正向他伸来…
军长又拍了拍石平的肩膀。“一个人,一辈只有一个最大值。你是我所认识的最纯粹的炮手,但这不是你的最大值。去吧,我不能留你了。在这个城市,或者在你的故乡,选一个位置,一个相当于营级转业的位置,我面为你联系。”
石平久久地迎着军长的目光,终于垂下脑袋,轻轻地摇了摇。军长抓住他的肩膀,攥住,摇晃,松开,朝那墩实的地方轻轻地砸了两下,再松开,转离去。
掰起指算,是第四千六百二十四天,石平终于最后一次挤了退役老兵的队伍。军用卡车驶市区,七转八拐,再走市郊,把兵们卸在那片两座泥平台的兵站上。
站稳后,石平向远直直地看了一,看得很用心。
又是冬天。没有下雪。的风沙和黄昏的落日在视野里构成一片灰的朦胧。冷,冷得彻骨。从荒草甸望去,地平线上生长着几丛暗铅的村庄,四周围着一些发似的枝桠,弓在风中。
立了一会儿,拎起行李走到人稀,放下背包坐下,然后掏香烟。划了一火柴,灭了。又划了一,又灭了。便不再划,把烟搁在拇指盖上,漫不经心地敲打着。
老兵们大都猫在卡车背后,三五成堆,说着很激动的告别话。他隔着老远冷冷地看。他已经告别整整十天了,听了各式各说了各式各样的话。
终于上车了。
北方平原的漆黑的夜晚被冷峭的寒风搅活了。站台上人攒动,远星灯如豆,正掩护着窗里的火。天桥上,排蒙着荧的灯光泻下,如同一透明的闸门,缓缓地移了过来。
石平扑到窗前,掀开两层玻璃,冷风呼啸着卷来,无遮无拦地他的咽,胀满了腔。双手死死地抠住窗椽,几乎纂了火星。
风,将脸成一面冰罩。
别了,这片了十几年的土地。
车在前行,人在后退。倏地,他的目光扯了,他看见了一群熟悉的影。新任一班班长的刘发展带着七个兵,还有李四虎。
李四虎脱去了西装革履,穿一没有领肩章的老式军装。这支小小的队伍打着一帧醒目的横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