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也就百来号职工，除了二三十个退休人员，其余不教师和保育员，就得搞后勤，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明摆在那里的。那几个经费，一分是政府给的人费，另一分就是幼儿家长的学杂费和伙费，整个家底有多大，开支到了哪里，不用掐手指便一清二楚。也就是说这个家长是没有太多特权可使，好多暗箱可供作的。卓小梅便叹：“这个工不好当啊，谁愿意这个工，我让贤，还掏钱来请客。”董燕说：“这是你想让贤就让得了的么？你上的乌纱帽可是机关事务局发文任命的。”卓小梅说：“这是箍咒，哪是什么乌纱帽？”董燕说：“怎么不是乌纱帽？我见过你的任命文件，后面还带着一个砂罐，注明是正科级。”

卓小梅清楚砂罐是单位里的人对括号的形象说法。将两个括号写在纸上，还别说，真的像煮药的砂罐。幼儿园是事业单位，不像什么科什么局那样的行政门，一听就知是什么级别，因此主门给幼儿园这样的单位一把手下任命文件时，只得特别加以注明。大家都明白，级别不级别对企事业单位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这是几十年的习惯法了，企事业单位都会跟行政级别挂钩，主门任命这些单位的儿时，喜在后面带上一个砂罐。这个砂罐是主门安企事业单位儿们的，这些儿们却真的觉得自己有了这个砂罐，便跟砂罐里说的级别成了一回事，心里窃喜。

想那企事业单位儿的砂罐，还白纸黑字写在主门的红文件里，那级别究竟有据可查。还有连砂罐都没有，也往行政级别上附会的。那一般会用“相当于”三个字来自封，比如助教相当于正科，讲师相当于副，副教授相当于正，一般教授相当于副厅，一级教授相当于正厅，博导相当于副，院士相当于正。也不知几时会倒过来，说正科相当于助教，副相当于讲师，正相当于副教授，副厅相当于一般教授，正厅相当于一级教授，副相当于博导，正相当于院士。

卓小梅正心猿意的时候，一直不太吱声的副园长苏雪仪并没忘了刚才董燕提到的机关事务局，问卓小梅：“今天下午，据说费局长来过幼儿园，卓园长还跟他打过招呼，也不知他来什么？”卓小梅心想两位大概是专门来打听费局长的，也就开玩笑：“是呀，费局长下午确实来过幼儿园，也没别的事，是告诉我机关事务局缺一个副局长的位置，问我舍不舍得放弃园长的宝座。”

两人开始还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说：“卓园长要就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明天我们就把园里职工喊到一起，给你开个隆重的送会。”

又开了两句玩笑，苏雪仪收住脸上笑容，说：“卓园长真能离开幼儿园，那你就赶快走，动作慢了，只怕以后想走都走不了喽。”

卓小梅总算明白了她俩今晚的来意，但还要故作糊涂，说：“雪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董燕发急了，说：“卓园长你就别绕圈了，费局长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苏雪仪也说：“我是吃过晚饭后，燕打电话问我，听说下午费局长到幼儿园来过，问我在不在场，我才跟她来找你的。”董燕说：“我也是听几位老师说的，才特意去问苏园长。”

卓小梅这才想起，近来外面有些风声，说市里正着手事业单位改制工作，准备先定三十家单位作为试，据说事务局打算将机关幼儿园报到改制办去。改制是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说穿了其实就是将单位卖给有钱的老板，实行私有化。怪不得下午卓小梅见费有志在幼儿园门东张西望时，心里总是忐忐忑忑的，到有些不安。只是当时她手上提着兵兵的中药，一心念着回家熬药，并没将费有志跟改制的风言风语联系上。主要还是卓小梅一直不太相信这改制会改到幼儿园上来，因为幼儿教育属于公益质，国家是有明文规定的，要继续加大投力度，哪有说卖就卖去的理？还有就是机关幼儿园背靠着市委机关事务局这棵大树，市委领导怎么会先拿自己底下的单位开刀呢？没想到园里的职工如此，还只听到费有志的大名，便生想法。要在平时，费局长到幼儿园来一趟，而且又是星期天，那是不会引起园里职工注意的。

经苏雪仪和董燕一说，卓小梅又警觉起来。下午在门碰上费有志，她就想过他或许有什么意图。但卓小梅不愿往坏想，安两位：“你们就别多心了，下午费局长跟我说过，他是送走客人后路过机关幼儿园，随便来瞧瞧的，他毕竟是机关幼儿园的主领导嘛，关心关心下属单位，也是他的本分。何况我也反复分析过了，市里再怎么改制，一下也不会改到机关幼儿园上来的。”

苏雪仪将信将疑，说：“费局长的话不是托词吧？”董燕也说：“幼儿园门外是市里的主街，费局长哪天不从这里经过，可为什么平时他不来瞧瞧，现在市里要搞事业单位的改制了，他跑来了？我看他肯定是来踩的，如果看中了，好早些下手。”

卓小梅虽也怀疑费有志带有这个目的，却还是不便附和，只是说：“我看你们有些神经过。”拿起两个果往她们手上递，说：“吃个苹果，蛮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