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向来就有见者有份儿的传统,何况科长他们从中了一定工作,能不参与分成吗?不分成谁有积极?现在各行各业的报刊书籍发行也好,办公设备比如电脑什么的购置也好,都是上级对门发货,下级收钱,然后比例分成。我估计今天给科长的那一万五,他们肯定能提成六千七千的,到时再给我们拿个一千两千的,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的善举谁都愿为。”
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一理,卓小梅本人就经手过。比如机关幼儿园的教材和五八门的资料,本来是可以跟书店直接征订的,但科长他们却一直把发行权牢牢抓在手上,正式下红文件作规定,说是为规范全市幼儿教育,促教育事业的健康全面发展,全市范围内的幼儿园只能使用教育行政门征订发行的正规教材和资料,否则一经发现,决查办,以重罚。理由既充分又冠冕堂皇,其实背后的真实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卓小梅也就不好否定董燕,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是市场经济,调双赢甚至多赢嘛。”
董燕只得摇,说:“双赢多赢,你赢我赢,那么谁输呢?”卓小梅说:“这就是说只有赢,没有输。”董燕说:“没有人输给你,你去赢谁的?世上有人赢,就有人输,反过来,有人输,就有人赢。这跟风行一时的传销是一个理,上线的钱都是从下线那里赚来的,换句话说,你是上线就能赢,就有钱赚,因为下线会给你送钱来。下线又是相对的,你是上线的下线,你找到下线后,你又成了下线的上线。只有再也找不到下线的底线,没可赢,只能自己兜着。说白了,上面千条线,万条线,都是赢的最底层的底线的钱。”
卓小梅不得不称是,说:“你是说省教育厅是市教育局的上线,市教育局又是我们的上线,他们都有赢,只有我们机关幼儿园属于底线,再没地方可赢,只认输的份儿?”董燕说:“要说我们就是底线,那还不见得。一万五其实是从孩家长那里收上来的,家长们才是底层的底线,因为他们不可能再去收人家的钱。”
说得卓小梅吱声不得,心想董燕把什么都给揭穿了。这个社会层层叠叠的结构,形形的人员,其实都是上线和下线的关系,不是在上线,就是居下线。至于谁上谁下,那就得凭本事和机遇了,本事大机遇好的有可能上上线,没本事机遇又差的只能甘下线。下线并不可怕,只要还能找到自己的下线,就有赢的希望。可怕的是了底线,什么都得自己兜着。那么这个社会谁是底线呢?卓小梅想起长盛不衰的圈地运动和基础设施建设,一项工程都是层层发包,层层有赚,叫你赢我赢大家赢,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输的和倒霉的只有老百姓。因为老百姓让旧房后无容,只得把可怜的补偿款和几代人的积蓄都拿来买房,买下的是豆腐还好,若是豆腐渣,说不定小命都难保。还有资方和建设方赚大钱后,卖苦力的民工却拿不到工钱,吃饭和买车票回家的钱都没着落。谁是能赚钱的上线,谁是只输不赢的底线,不是和尚上的虱,明摆着的么?
一走神,不觉得就到了幼儿园。职工们见董燕怀里抱着一块铜牌,过来看稀奇。这个说还是卓园长有办法,不声不响我们就示范了。那个说我们本来早就是全市的示范了,只不过一直没挂牌而已。还有人说,示范其实是示众,快把牌挂到门,让家长和孩们见了也得意一番。另有人说,现在就示什么众?得搞个揭牌仪式什么的,闹闹。最不识趣的是一位年纪大的老师,说什么这样级的牌,一定了不少钱吧?惹得旁边一位年轻老师接过话题,说这要得了多少钱呢?她一个朋友是搞装潢制作的,在他的店里,这牌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元。
说得卓小梅心里很不是滋味,忙代董燕,将铜牌拿到保室收好,等教育局和事务局的领导下来搞揭牌仪式时,再钉到大门。
园长室后,卓小梅痴了片刻,想起科长的吩咐,赶找来苏雪仪和曾副园长,商量揭牌仪式的筹备方案。商量的结果,三人一致认为必须重好以下几工作:一是选择两三个得力的主班老师准备一堂拿得手的示范课,随时接受领导检查;二是心制订几份科学适用的谱,改善改善幼儿生活;三是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不留任何卫生死角;四是添置分玩乐设施,绿化灯化化园里环境;五是充分好接待领导的各项准备工作,一定要让领导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当然这还是三个人的初步意见,还要召开园务扩大会议研究一下,这么大一个活动,没有全园职工共同参与是搞不起来的。考虑到白天主班老师和分园务会成员都要上课,卓小梅觉得会议还是放晚上召开。得到苏雪仪和曾副园长的赞同后,卓小梅说:“那就先说到这里,雪仪负责通知园务会成员,曾副园长负责通知主班老师。”
两人走后,卓小梅打电话给科长,将这个初步方案报告给了她,请她指教。科长说:“卓园长真是利索人,一回去就开始筹备了。你把什么都考虑到了,还用得着我多嘴多么?就你们的既定方针办吧。”
不觉下班时间便快到了,卓小梅了园长办。走到楼梯,碰上苏雪仪要到四楼去给杨主席发通知。卓小梅想了想,说:“这个会就不要通知他了。”苏雪仪不解,说:“杨主席还没正式退二线吧,他也是园务会成员呀。”卓小梅说:“曾副园长和我都找他谈过了,他得卵一样,不肯退。我倒要看是组织上,还是他个人。”
苏雪仪掩嘴而笑,说:“怎么说,人家杨主席也是个男人,有的本钱。幼儿园的组织都是你我这样的女之辈,想也没有设备呀。”卓小梅的幽默细胞不知哪里去了,脸拉得老长,说:“我一提到那姓杨的,气就不打一。”苏雪仪只好也正:“可杨主席也不是好惹的,怕只怕他惹事生非。”卓小梅说:“我已经敲过他,量他也不敢胡来。”
苏雪仪也就没再去通知杨主席,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