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用陌生的目光在她们上一扫,也不发话,掉去了卫生间。过一会儿又来一个人,两人不死心,又跑上前去,这回人家瞧都不瞧她们,捂着个手机去了楼梯间。正在两人有些气,搓着手,犹豫着要不要麻了胆破门而之际,会议室的门再次启开了。卓小梅的睛顿时放亮光,原来是那次在政协打过的陈副市长。忙趋步而前,张开嘴准备打招呼。正要吐“陈副市长”几个字,卓小梅便意识到不对,心想你有什么资格拿副字称呼领导呢?立即一翘,响亮地喊了声“陈市长”
听见有人喊自己,陈副市长抬起来。却满的陌生,早已认不得卓小梅了。领导都是忙人,每天从早忙到黑,遇的事见的人那么多,不可能打一次就记住你。卓小梅只好自我介绍:“我是机关幼儿园的卓小梅,两个月前向陈市长请示过工作的。”
陈副市长也想起来了,说:“对对对,还是在政协办公楼里。”卓小梅说:“陈市长记真好。”陈副市长说:“哪里哪里。刚才会上还在研究你们的事情呢。”卓小梅急切地问:“研究得怎么样了?”陈副市长皱皱眉,说:“这事嘛,有些复杂,政府看来还定不了,得给市委常委最后定夺。”
卓小梅稍稍有些失望,说:“这小事,莫非政府真定不了,非给常委?”陈副市长咳一声,说:“有些事情你们怎么得懂?两位也不要在这里等待了,有了结果,政府会通知你们的。”说完,扔下她们,摇晃着朝走廊另一走去。
看着陈副市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尽,两人愣怔一阵,只得悄然下了楼。
回到园里,刚迈大门,老师们就围了过来,迫切地问长问短起来。卓小梅只得说康副省长的批示已经到了市里,市里领导正在研究。老师们便叽叽喳喳议论开了,这个说,这有什么好研究的,省长都下达了批示,市里领导只有执行的份儿,莫非要跟省长对着不成?那个说,下级服从上级,官小的听官大的,省政府是上级,省长比市长和市委书记官大多了,市长市委书记不听省长的,不是作死么?还有的说,要我是市长市委书记就好了,早将这个顺人情送给省长,下次有什么机会,省长一句话就让你了步。
老师们天天待在幼儿园里,只知下面得听上面的,小官得听大官这些朴素的理,不知官场上的事情奥着呢,哪有如此简单?卓小梅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又担心孩们少人看,了差错,那可担当不起,于是轰鸭一样,将老师们轰回教室。
虽然一时还搞不清市里会不会执行康副省长的批示,但机关幼儿园还是因此安静了一阵。至少评估小组的人不再上门,大家心中那线曙光还在。
等了几天,还是没有消息,也不知常委研究得如何。卓小梅又不安起来,生怕夜长梦多。苏雪仪就提醒她,是不是找找魏德正。卓小梅早就这么想过,郭长也曾调,要主动。只是她知改制变卖机关幼儿园,本来就是魏德正的意思,你把这事到了康副省长那里,他早对你恨之骨,这个时候去找他,不是找骂是什么?
后来卓小梅还是去找了陈副市长。她清楚陈副市长是党外副市长,机关幼儿园的事政府常务会议都作不了主,他更是起不了作用,但他分教育,有什么消息应该还是知的。陈副市长答复说,常委那边的领导最近很忙,这个在国外视察,那个在外省招商,留在家里的也天天忙着接待北京和省里的要员或记者什么的,本没法凑齐开会。要卓小梅先别着急,耐心等待些时日,市委常委肯定会认真对待康副省长的批示,没给康副省长一个说法,谁也不敢轻易表态将机关幼儿园改制变卖去的。
陈副市长的话自有其理,卓小梅也就稍宽心。
倒是郭长一直关注着这事,又给卓小梅打来电话,问市里对康副省长的批示有什么反应。卓小梅只得如实禀告,把陈副市长的话转达给他。郭长说:“我听说主张将你们幼儿园改制变卖的主要是魏副书记,是不是这么回事?”卓小梅很是激,说:“郭长真关心我们,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这么清楚。”郭长说:“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在电话里说过的话么?康副省长的批示给了你们争取自己权利的有力武,但地方上的事最后还得由地方领导来定。我还是那个意思,在市委常委最后决定之前,你们必须争取主动,动一动脑,想办法好领导的工作。”副省长的亲笔批示,常规市里只有无条件执行的份儿,应该没有市委常委最后决定一说,更没有要机关幼儿园争取主动,市里领导工作的理。郭长为省里大机关的要员,比卓小梅更清楚现行的权力运行模式,可他却接连打来电话,敦促卓小梅,是不是郭长知其中另有什么奥妙?卓小梅便向郭长讨教,怎么这工作,哪位领导的工作。郭长笑笑,说:“卓园长是聪明人,还用得我明说么?”
卓小梅想想也是,人家郭长怎么好把话说得那么呢?放下电话仔细琢磨,其实郭长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他不是在电话里提到过魏副书记么?意思就是要你他的工作呀。看来魏德正还确实不是等闲之辈,郭长对他可能有所了解。也就是说郭长已经意识到,在机关幼儿园的事情上,魏德正的态度也许就代表市委常委的态度,而市委常委或者脆说魏德正有可能执行康副省长的批示,也有可能不执行康副省长的批示。这里面的学问也太复杂太奥了,凭卓小梅目前的见识,一时怕是不容易理解的。
那么怎么魏德正的工作呢?卓小梅已经跟自己这个老同学纠缠过一年多时间,知魏德正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工作起来恐怕难度不小。
无奈之下,卓小梅将两位副园长召园长办,说了郭长的意思和自己的想法。曾副园长脱而:“这事还不好办?人为财死,鸟为亡,只要幼儿园舍得血,给姓魏的几把钞票,他还不就汤下面,放过咱们?”
事情哪是曾副园长说的这么简单?卓小梅也不是没给魏德正送过钱,如果几个钱就能把他搞定,还不早下手了?卓小梅掉看着苏雪仪,想听听她的意见。苏雪仪说:“曾园长说的也不无理,古往今来,最用的还是‘金钱’二字。然而魏副书记好像还不是这么容易对付,他那么年轻,正是政治上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大概是不会太看重金钱的。”
卓小梅佩服苏雪仪的光,说:“那他会看重什么呢?”苏雪仪说:“卓园长你是魏副书记的同学,你知他有什么好吗?我听官场上的人说,领导最怕群众没追求,群众没追求,却不会跟领导,领导也就不好使用;群众最怕领导没好,领导没好,就仿佛无的,群众就不知怎么对付领导。如果你知魏副书记的好,我们就会有针对地拿对付他的有效办法了。”
这个问题倒是卓小梅没考虑过的,说:“魏德正有什么好呢?是骑箭,是琴棋书法,还是古玩收藏?何况聪明的领导,一般是不会将自己的好轻易示人的,不然楚王细腰,中多饿人,那影响多不好?”苏雪仪说:“我们不知魏副书记有什么好,不能说明他就没有好。还是侧面了解了解,看他到底好什么,然后再想对策。”
卓小梅觉得也是,说:“那么谁去了解呢?”曾副园长说:“卓园长是魏副书记的同学,这个使命当然历史地落到了你的上。”卓小梅说:“康副省长为我们的报告作了批示,魏德正肯定恨死我了,我再去找他,他还肯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