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地回驳“也得看看明日。也得估量事实。啊,周工程师,拆卸工作能够如期完成么?”
“这个,我有把握,我负责!”
“对,你负责,你有把握。”严伯谦又淡淡地一笑,踱了一步,仰起他那胖脸,又问:“然而,周工程师,你有没有把握说,在你自定的限期以前,苏州河这条路不会发生阻碍?”
周为新的忍耐差不多到了了,特别是严伯谦的官僚态度损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也傲慢地回答:
“苏州河如果不通了,那就改变路线。”
“哦,改变路线!”严伯谦沉一下,态度倒客气些了。“但是,通工永远是不够的,何时可有,谁也不敢担保。如果通工还没好,第二条路线可又断了,那时候又怎么办?”
“因此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周为新捺住了火回答。“通工无论如何是得赶快设法。现在通工已经归政府统制了,政府不能不负责。”
严伯谦不以为然地摇着,却不作声。
“可是,”仲平突然问“上海的战事究竟能支持多久呢?”“这又是谁也不敢负责回答的!”伯谦大声说,两手一摊。“然而,外上有个消息,——”他机密地把睛一睒“也许急转直下,来个惊人的变化。那时候,柳暗明又一村了,今天的一些计划自然都成了陈迹。”
“是不是英法三国要联合采取的措置了?”仲平急忙追问。
伯谦笑而不答,踱了一步,看一看手里的雪茄,一火柴再把它着,慢慢一青烟,然后把他那大的埋了炉前的沙发里,一板三地发起议论来了:
“抗战抗战,人人会喊,然而喊是喊了,却不想想这样一件大事,绪纷繁。我们自己只顾喊的兴,外国人却替我们一把冷汗。现代战争是立战争,现代战争是比赛工业,比赛技术;我们有什么跟人家比赛?…”猛了一雪茄,脑袋一晃,语气便一转“不过,既然打开了,事成骑虎,只有!然而,知彼知己,也应当明白蛮打决不是办法。一句话,军事所以济外之穷,然而大炮炸弹的声音也未始不能掩护外,偷渡陈仓,开一瓶新新鲜鲜东亚酿造的香槟啊!”这一番微妙的话,可难为了周为新的“工程”脑,然而严仲平频频颔首,显然是多少领略了其中的奥妙的。
“尽说一些废话,我可不能奉陪了。”周为新肚里这样想,拿起大衣便又搭在臂弯里了。
然而严伯谦又把话转到本题上:
“所以,仲平,迁厂云云,亦复如此。我们自己喊得兴,外国人也在替我们一把冷汗。路远迢迢几千里,敌机到轰炸,沿途如何能保安全?”
仲平不作声,却着。
“即使幸而运到了,是一个厂呀,总不能随便往那里一。陆通,原料供应,是不是都方便?动力够不够?哪一样不能不先盘算盘算?”
仲平连连,看了周为新一。
“再说,现代战争消耗之大,中国这一工业生产够打几天?我说一句老实话,没有外援,这仗是打不下去的,然而有了外援时,我们这破碎支离的工业真不值一笑!”
仲平叹了气,但是仍然。
“要是打不下去了,那时你把你搁浅在崎岖蜀的厂怎么办?要是有了外援了,那时你这厂恐怕也没有人来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