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惊艳”。
当长叹“落红,闲愁万,无语怨东风”的莺莺,遵母命与红娘走“门掩重关”的梨院,穿过月亮门,款款地来到寺内“享单着双肩,只将笑拈”时,蓦地被游兴正的张生窥见了,莺莺的绝世姿容立时攫住了张生的目光,燃亮了他的双瞳。惊呆过后,张生石破天惊地呐喊:“呀!正撞着五百年前的风业冤!”
张生虽一介寒士,但毕竟是官居一品的礼尚书的遗孤,且又来自向被誉为“国天香”的牡丹之故乡、唐时之陪都洛,用张生自己的话说,他见过的玉人何止万千,为什么独有崔莺莺使他“缭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呢?
这是因了莺莺是一于众的殊之女。
正当张生忘情地鉴赏莺莺的绰约风姿时,被红娘一瞥见,她忙扯起莺莺的素纱长袖,往回返。被人欣赏向为姝丽媛的一大快事。实际上,张生瞧莺莺时那如痴如醉的憨态早被莺莺觑到了。此刻,她仍不嗔不喜,莲步轻移芳径,临去时蓦然回首,向张生投以“秋波一转”…
至者的“秋波一转”是天国瑶池里的圣波在人世间的俄而一闪,它仿佛能把世界上的一切曼妙与绚丽都集中于那芳菲一瞬。至者秋波一转里泻的,与轻佻女郎吊眉时所传递的光,有着云泥之别。至者秋波一转里所生发的,与学家理论上的最为接近,它不包括生理上的快和经验上的,它是一人们像崇拜圣母时一样的圣洁的。
随着莺莺“临去秋波那一转”沉浸于“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的氛围里的张生,心灵中产生了一如沐圣雨,如饮琼浆的不可言喻的愉悦。
太理太实际的人,只会用功利的彩笔心涂抹自己的脸谱,他们常是把生理冲动裹上层层纹饰,不许它本来的面目,以适应他人纷纷、纷纷他人的社会。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成为经典情的主人。男多是先拥抱功名利禄,然后再拥抱女人。
张生却是封建士大夫阶层的“异类”这位原本有着“云路鹏程九万里”志向的才,在接受了绝莺莺那“秋波一转”的朦胧的浅莫测的的信号后,便断然决定不再赴考,抛弃那手可及的“书中自有黄金屋”而去追求前的“颜如玉”他几经周折,终于借居于普救寺大雄宝殿的西侧一厢,去作灵魂的探险者。
我从张生的“惊艳”,走了大雄宝殿。这里曾是张生闹场的地方,这里曾上演过一幕因“”而生发的佛门闹剧。当三月十五月圆时,众和尚为崔相国陆场。张生闻知,也随了一份斋追荐父母,再睹莺莺芳容…
在张生焦渴的殷盼中,素缟白裙的莺莺踏着月走来了,犹如“玉天仙离了碧霄”当莺莺袅袅婷婷地走大殿,张生凝目而睇,但见莺莺“檀樱桃,粉鼻儿倚琼瑶,淡白梨面,轻盈杨柳腰”如白荷,似月夜玉兰。楚楚动人的莺莺,不仅再次惊煞了张生,也使庄重肃穆的佛殿里的众和尚,了方寸,没了章法。
王实甫仅用《乔牌儿》、《甜令》两小段曲牌,便将众和尚睹时锁魂夺魄的情状,描绘得颊上三:那坐在法座上的年老法师,两直勾勾地瞅着莺莺,竟忘了念经;那击磬锤改变了方向,将旁小和尚那光光的秃当成木鱼儿敲;而被敲的小和尚因全神贯注莺莺,竟也不知疼痛…此时大殿内的众僧徒,不论老的少的,丑的俊的,愚钝的聪明的,无不呼不,神恍惚,心摇目,颠三倒四,以致于烛尽无人,香灭无人燃…
佛门本是训喻人们收敛内心截除念,以达我两忘四大皆空的地方。但有着鲜活的人毕竟不是石雕的罗汉,在至者面前,也会解除心灵的防御和装饰,敞开并袒人中的本相,还原为凡胎俗骨。
的天贯穿人类的起始和终极。《诗经》有“目盼兮”的咏,而叹代乐府诗《陌上桑》,则将人的这天描摹得活灵活现: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巾肖。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诗中的行者、少年、耕者、锄者,来的去的,怨的怒的,皆因争睹罗敷的容月貌而忘乎所以的情状,与《西厢记》中的法师、班首、陀以及张生迷恋莺莺俏之丽的场景,可谓异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