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和杨继盛可以瞑目了,历史也终于实现了“实质正义”尽方式是如此荒唐。
严嵩倒了,但没有死。严世蕃也活得很滋。他并没有到雷州卫服刑,只在广东南雄住了两个月,就溜回家了。回家以后也不韬光养晦,反倒大兴土木,修建私宅。这就引起了地方官员的注意。更糟糕的是,地方官注意严府,严世蕃却不注意,气焰十分嚣张。有一次,袁州府推官(专刑狱的官员,正七品)郭谏臣到严府公,严府家非常无礼,公然不把他这个朝廷命官放在里。郭推官咽不下这气,一状告到巡江御史(监察特派员)林那里。林也是一个想把严家置于死地的,正好手上也抓住了严世蕃的把柄——与罗龙文过从甚密。罗龙文是什么人?是倭寇王直的亲戚,而且和严世蕃一样,也是从放地私自逃回的。于是林上奏朝廷,状告严世蕃和罗龙文网罗江洋盗,私用违制车服,日夜诽谤朝廷,聚众四千余人“路皆言,两人通倭,变且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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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谋反了。于是,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十一月,朝廷下令将严世蕃捉拿归案。那时,严世蕃的儿严绍还在北京当锦衣卫指挥,立派人通风报信。严世蕃闻讯本想逃回雷州,谁知早在林的监视之下,刚一门,就被逮了个正着,随后被押解京,由三法司审理。三法司,就是刑(公安)、都察院(监察)和大理寺(最法院),其长官分别是刑尚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像严世蕃这样涉嫌谋反的大案,照例是要“三司会审”的。
仇。他的办法是请神仙帮忙。徐阶知,嘉靖边是不能没有士的。他最信的士,先是邵元节,后是陶仲文。但邵元节早在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仙逝,陶仲文也在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升天,于是徐阶便向嘉靖推荐蓝行。蓝行是山东士,本事是会降紫姑扶乩。紫姑是何方神圣呢?是厕所的。大家不要小看这厕所。内急的时候找不到厕所,比肚饿了找不到饭馆还严重。所以紫姑的乩语最灵。蓝行会降紫姑,自然本事不小。
其实蓝行哪有什么本事。他的本事是和太监合伙作弊。扶乩的过程是这样的:先由皇帝把要问的问题写在纸上,然后由太监带到扶乩的地方焚烧,请神仙用乩语回答。如果不灵,就要怪太监污秽不洁,神仙不肯降临。太监当然不愿意背这个罪名,就在焚烧之前先偷看皇帝的问题,然后告诉蓝行,这样自然就灵了。蓝行的乩语一灵,徐阶就可以手脚。比方说,徐阶知严嵩有密折呈奏,就让蓝行扶乩说“今有臣奏事”嘉靖问天下何以不治,乩语就说:贤臣没有得到重用,小人把持朝廷。再问谁是贤臣,谁是小人,答案也是不难想象的,自然说徐阶贤臣,严嵩小人。
不过这装神鬼的把戏还上不了台面。它只能让嘉靖动心,不能让嘉靖动手。堂堂大明天,总不能公然下诏,说乩语如何因此必须如何吧!这就需要有机会,比如严嵩正好犯了什么事,或者正好有人弹劾他。机会也是说来就来。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五月某日,天降大雨,一个名叫邹应龙的御史(监察长)因为避雨躲一位太监家,听到了“神仙”说严嵩是小人的事。邹应龙一听就明白,严嵩的好日到了(帝眷已潜移),于是连夜修成《贪横荫臣欺君蠹国疏》,上奏朝廷。疏文指控严世蕃贪赃枉法、祸国殃民,应死刑;严嵩溺恶、受贿权,应予斥退。嘉靖也很快批复:严嵩给米百石,退休回家,严世蕃发雷州充军。去年一场大火,烧掉了严嵩的圣眷;今年一阵大雨,又浇灭了严嵩的权势。这可真是“火无情”
严世蕃二的消息轰动了京城。许多人额手称庆,都认为沈炼和杨继盛的冤案这回总算可以平反了。林和郭谏臣是这么认为的“三法司”长官黄光升、张永明、张守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他们在判决书里,便大讲严嵩父如何迫害忠良,而且重提沈炼、杨继盛案。草稿送到徐阶那里,徐阶问,诸位的意思,不是想救严公一条命吧?黄光升几个都说,当然不是,恨不得立就杀了他。于是徐阶不慌不忙拿自己的稿,上面一五一十列举了严世蕃的“反迹”:什么住宅私拟王府啦,什么招募亡命之徒啦,什么谋为外投日本啦,什么串通里应外合啦,不一而足,而且说得有鼻有。蛊惑严世蕃在南昌称王的,是彭孔;挑唆严世蕃勾结黑社会的,是典楧;煽动严世蕃里通外国的,是罗龙文;协助严世蕃诱致外兵的,是信。黄光升等人一看就明白了,立即照抄上奏。结果,皇帝在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三月二十四日下诏,以“通倭虏,潜谋叛逆”的罪名判严世蕃死刑。而且,据徐阶的意见,并没有“秋后决”而是“亟正典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