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猛抬tou见碧落月se清明（上）

又一场了。

戏人与观众的分合便是如此。高兴地凑在一块，惆怅地分手。演戏的，赢得掌声采声，也赢得他华mei的生活。看戏的，hua一点钱，买来别人绚缦凄切的故事，赔上自己的gan动，打发了一晚。大家都一样，天天的合，天天的分，到了曲终人散，只偶尔地，相互记起。其它辰光，因为事忙，谁也不把谁放在心上。

歪歪luanluan的木椅，星星点点的瓜子壳，间中还杂有一两条惨遭践踏，万劫不复的mao巾，不知ca过谁的脸，如今来ca地板的脸。

段小楼和程蝶衣都分别卸好妆。

乐师们调整琴瑟，发chu单调和谐返朴归真的声音。蝶衣把手绢递给小楼。他匆匆caca汗，信手把手绢搁在桌上。随便一坐，聊着：

“今儿晚上是炸窝子般的采声呀。”小楼很满意，架势又来了：“好象要跟咱抖抖嗓门大。”

蝶衣瞅他一笑，也满意了。

小楼念念不忘：

“我唱到jin要关tou，有一个窍门，就是两只手jiao换撑在腰里，帮助提气。”

蝶衣问：

“撑什么地方？”

“腰里。”

蝶衣站他shen后伸手来，轻轻an他的腰：“这里？”

小楼浑然不觉他的接chu2和试探：“不，低一点，是，这里，从这提气一唱，石破天惊，威武有力。”——然后，他又有点不自在。

说到“威武有力”蝶衣忽记起：

“这几天，倒真有个威武有力的爷们夜夜捧场。”

“谁？”

“叫袁四爷。戏园子里的人说过。”

“怕不怀好意。留点神。”

“好。”稍顿，蝶衣又说dao：“唉，我们已经zuo了两百三十八场夫妻了。”

小楼没留意这话，只就他小茶壶喝茶。

“我喜huan茶里tou搁点juhua，香得多。”

蝶衣弃而不舍：

“我问你，我们zuo了几场夫妻？”

“什么？”小楼糊涂了：“——两百多吧。”

蝶衣澄明地答：

“两百三十八！”

“哎，你算计得那么清楚？”不愿意shen究。

“唱多了，心里tou有数嘛。”

蝶衣低忖一下，又dao：

“我够钱置行tou了，有了行tou，也不用租戏衣。”

“怎么你从小到大，老念着这些？”小楼取笑：“行tou嘛，租的跟自己买的都一样，戏演完了，它又不陪你睡觉。”

“不，虞姬也好，贵妃也好，是我的就是我的！”

“好啦好啦，那你就乖乖的存钱，置了行tou，买一个老大的铁箱子，把所有的戏服，tou面，还有什么干红胭脂，黑锅胭脂”古董儿锁好，白天拿来当凳子，晚上拿来当枕tou，加四个軱辘儿，chu门又可以当车子。”

小楼一边说，一边把动作夸张地zuochu来，掩不住嘲笑别人的兴奋。蝶衣气得很：“你就是七十二行不学，专学讨人嫌！”

想起自“小豆子”摇shen变了“程蝶衣”半点由不得自己zuo主：命运和伴儿。如果日子从tou来过，他怎样挑拣？也许都是一样，因为除了古人的世界，他并没有接chu2过其它，是险恶的芳香？如果上学堂读了书，如果跟了一个制药师傅或是补鞋匠，如果。

蝶衣随手，不知是有意仰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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