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给他一说,脸不知何故,突泛红。叫袁四爷心中一动。他也若无其事,转向段小楼:
取过他的小茶壶,就势也喝一茶——突然他发觉这小茶壶,不是他平素饮场的那个。
蝶衣失神地,一张笑脸僵住了。
“这‘别姬’嘛,渊源已久。是从昆剧老本‘千金记’里脱胎而来。很多名家都试过,就数程老板的唱造念打,还有一剑,真叫人叹为观止。”啊哈一笑,瞅着蝶衣:
小楼一边还礼一边:“请坐请坐,人来了已是天大面了。四爷还是会家呢。”
“不赶巧儿我有个约会”?他约了谁去?怎么自己不知?从来没听他提过?
随手挥挥,随从端着盘来,经理先必恭必敬地掀去绸盖面,是一盘莹光四的钻面。看来只打算送给程蝶衣的。
袁四爷一听,正合孤意:“好!如不嫌弃,再请到舍下小酌,大家细谈。就今儿晚上吧!”
只见戏园经理,班主一人等,簇拥着袁四爷来了后台。
小楼有掩不住的风:“——人家送的。”
袁四爷习惯了左右横扫一下,见各人像听演说那样,更加得意。大伙倒是顺着他,陪着笑脸。他嘴角一牵:
“新的茶壶呀?”
袁四爷笑:“下回必先打听好二位老板喜什么。”
“段老板的行腔响过云,金声玉振。若单论唱,可谓熬独占,可论功架作派嘛,袁某还是有意见——”
他走告:“程老板,爷们来了!”
“好致!还描了呢。”
他还没科,关师父只许上戏时晚上来。
“哎哟四爷,”小楼作个揖:“真是万分抱歉,不赶巧儿我有个约会,改天吧,改天一定登门讨教去。”
正当此时,蹬蹬蹬蹬蹬跑来兴冲冲的小四。这小,那天在关师父班上见过两位老
“——”蝶衣视线沿茶壶轻游至小楼。满腹疑团。
“试举一例,霸王回营亮相到与虞姬相见,老规矩是七步,而你只走了五步。楚霸王盖世英雄,威而不重,重而不武,哪行?对不对?”
袁四爷懂戏,也是票友。此刻毫不客气,威武而沉,一显实力来呢:
蝶衣看小楼心气傲,赶忙打圆场,也笑:“四爷日后得空再给我们走走戏?”
“唔”
板,非常倾慕,求爷爷告,央师父让他来当跑,见见世面。也好长见识。
段小楼只笑着,敷衍:“四爷您是梨园大拿,您的见还有错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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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让袁某疑问虞姬转世重生呢,哈!”
“唐突得很,不成敬意。只算见面礼。”
袁四爷不是什么大帅将军。时代不同了,只是艺人古旧狭窄的世界里,他就是这类型的人。小人书看多了,什么隋唐传,三国志,还有自己的首本戏,霸王别姬。时代不同,角一样。有些爷们,倚仗了日本人的势力,倚仗了政府给的面,也就等于是霸王了。台上的霸王靠的是四梁八,铿锵鼓乐,唱造念打,令角栩栩如生。台下的霸王,方是有背景显实力。谁都不敢得罪。
小四每每躲在门帘后,看得痴了。
蝶衣:“不敢当。”
袁四爷先一揖为礼。“二位果然不负盛名吶。”
小茶壶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