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上

然后一地一地的解放了。

一九四九年，天桥的天乐，城里的长安，吉祥，华乐等大戏院大剧场，又再张贴了大张大张的戏报，大红底，洒着碎金点，黑字，书了斗大的《霸王别姬》。专人还在门前吆喝：

“来呀，解放前最红的角儿，首本名剧，晚了就没座儿了。”票价是一mao钱。新的币制。

解放后，北平又改回前清的老名字，叫“北京”

党很qi重他俩。

往往有特别演chu，诸如“热烈huan迎解放军wei问晚会”厢楼栏板挂满红se小旗，汇成红海。

霸王犹在兴叹，虞姬终于自刎。

只要是中国人，就爱听戏。

幕还没下，锣鼓伴着虞姬倒地。霸王悲嚎：“哎呀——”

台下不作兴给彩声。

却是热烈的掌声，非常“文明”节奏整齐，明确：

啪！啪！啪！啪！啪！仿佛是一个人指挥chu来的。

戏园子坐满了shen穿解放装，秩序井然的解放军，干bu，书记

红绿一片。

单调而刺目。

蝶衣极其怀念，那喧嚣，原始，率直，肆无忌惮的喝彩声：好！好！那纷luan而热烘烘的当年。

市面上开始了镇压反革命的运动，还是天天枪毙。中国人的血liu不完。

唱戏的依旧唱戏，剧团归国营。角儿每个月有五百块人民币，分等级给月薪。生活刚安定，哥俩有如在梦中之gan。

对共产党还是充满天真的憧憬。因为有“大翻shen”的承诺。两位给定为一级演员呢。

“真的？要过好日子了？”小楼dao。

“很久没存过钱了。”

“我们算低了，听说最高的是ma连良。”他倒有点不服气。

“有多少？”蝶衣问。

“一千七百块。”

“这么多？”

“连mao主席也比不上他呢。”

“只一个人，我够用。”

“我还得养妻，往后还得活儿——”

他踏实了，是一个凡尘中的男人。被生活磨钝了么？

蝶衣有点懊恼，怎么竟有这样的担忧？真是。他看着师哥的侧脸，三十chutou，开始有点成熟的气度，像一个守护神，可惜他守护的，是另外一个。久赌必输，久恋必苦，就是这般的心情。活像一块豌豆黄，淡淡的甜，混沌的颜se，hanhan糊糊。

然而现实不容许任何一个人han糊地过去。

这是一个大是大非大起大落大争大斗的新时代。一切都得昭然若揭。

当戏园子有革命活动进行时，舞台得挪chu来。横布条给书上“北京戏曲界镇压反革命戏霸宣判大会”

台上的“表演者”尽是五hua大绑，背cha纸标签的镇压对象，七八个。正中赫然是袁四爷。

从前的表演者则当上观众。程蝶衣和段小楼坐在前排。面面相觑。

大会主席在宣判：

“反革命分子，戏霸袁世卿，丁横，张绍栋等，曾在反动军阀bu下担任要职，尤其袁某，是旧社会北洋，日伪，国统时期三朝元老，此人一贯利用旧社会各zhong反动邪恶势力，对戏剧界人民群众进行欺榨，剥削，bi1害，罪行昭著”

蝶衣的脸忽地涨红。

他半望半窥，这男人，他“第一个”男人，袁四爷，跪在他touding，垂首不语。他蓬tou垢面，里外带伤，半边脸zhong起来，嘴破了，冒血泡，白沫不由自主地淌下，yanpi也耷拉。当初他见他，一双yan炯炯有神，满shen是劲，肩膀曾经宽敞。他“失shen”给他，在一个红里带紫的房间里——恰恰是现今他伤疼的颜se。

一定给整治得惨透了。

是以衰老颓唐得顺理成章。

他第一个“男人”

“——现经北京市军事guan制委员会公安局批准，判chu1死字，立即执行！”

蝶衣明知是这样的下场，但仍控制不了脸se泛白。

一个很积极而热情的青年chu来，带tou喊口号：他是成长，前进的小四。腐败的时代过去了，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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