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他的神似乎很好,腰板得很直,迈开步径直朝着学校走去。
穿过一片树林之后就是他教书的小学,也是士心最初读书的地方。十多年前他就是从这里开始了自己读书的生涯,十多年之后,他成了这里的一个民办老师。
学校已经很破败了,围墙成了一些断垣,低矮的校舍墙面斑驳,一条小河从学校中间穿过,但河沟里已经没有了。十多年前他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小河里还涨满了,每到冬天的时候放了学他最喜的事情就是用石块打破河面上的冰,拣一块冰块儿放在嘴里,一边嚼得咔咔响,一边往家里跑。他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回他和后来辍学摆茶摊的杨文萍一同从学校来,杨文萍一向和士心不怎么和睦,那天却吃多了河里的冰,回家的路上上厕所解不开带了,他为此兴得很长时间连睡觉都会哈哈大笑。现在,那些乐的日已经远远地走了,杨文萍也不知去了哪里,剩下来的就是这一条涸的小河,一群嘻嘻哈哈的娃娃们,还有像他的如同前的小河一样正在走向枯竭的生命。
他来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这个他生并且度过了生命中最初的十个年的地方,他成了娃娃们的老师,教娃娃们念书。
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夜晚,当他一步一步走湟河,冰凉的河开始没过他的脚面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激灵,陡然惊一冷汗来。自己的生命是父母亲给的,也是属于父母亲亲人的,自己没有权力随便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颓唐地坐在河边,默默回想二十多年的生命历程,想到滴滴的温,也想到父母亲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付的艰辛、汗和泪。他忽然觉得悔恨和惭愧。如果就那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不仅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辛苦挣扎。为了这份学业,辛苦付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的爹娘。士心是个重情的人,他舍不得父母,不忍心父母在艰难的生活境遇中承受失去儿的痛苦,他也不甘心就这样默默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踪迹也寻不到。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公正,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么多的不公正,生活才会显得如此缤纷。泪了,他的心也轻松了,洁净了,似乎所有苦痛都随着泪走了,他的心忽然变得敞亮起来。
“走下去吧。只要肯走,肯定比脚下的路长。”他对自己说。几乎是在一个瞬间,他就决定了,要在自己仅剩下的两年时间里,为这个清贫的家什么,为年迈多病的母亲什么。如果生活注定要他泪和哭泣,他要用脸上的微笑来掩盖泪。
没有跌倒过就学不会走路,前的路上没有谁能够永远不会摔倒。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可以在失败的废墟上呐喊几声之后就此消失。“我要在这两年时间里尽可能给家里挣最多的钱。即使我死了,也要让妹妹把书念完。”他对自己说,然后带着一丝微笑离开了湟河边。离开的时候尽他觉得很疲倦,但神很好,步迈得很开。
在家里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也不能让父母觉察到自己生了重病;离开家到北京去,他的太脆弱了,本没有办法承受那些超负荷的工作。经过了两年的艰苦岁月,他变得稳重和成熟了许多,他知自己暂时不能回到北京去,也不想很快回到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他人生的希望在那里升起,也在那里幻灭。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那里一段时间。随后,他来到了自己曾经生活十年的生地,成了那里的一名民办老师。他想在那里教一阵书,让自己的慢慢恢复一下,然后回到北京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