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柴禾垛上找到了一个犄角状的树杈，一边在树杈上削着弹弓架，一边要我跟着他背诵一首古诗，诗曰：“硕鼠硕鼠，无我黍！”他又把一条弹很好的橡胶带系在弹弓架上，诗曰：“硕鼠硕鼠，无我麦！”他要我跟他一起蹲在柴禾垛后边隐蔽起来，从我衣兜里摸一颗玻璃儿，诗曰：“硕鼠硕鼠，无我苗！”接着就收敛声息，神沿着屋梁移动，忽地拉弓发弹“砰”的一声，一只大老鼠已经被击中脑袋，从屋梁上一个跟栽下来。姨父望着死鼠，又让我跟着他摇咏叹：“誓将去汝，适彼乐土。”

姨父弹无虚发，接连打死了五六只老鼠，每次都击中老鼠的脑袋，小东屋变成了清平世界，我也死记背了一首古诗。姨父便把弹弓托付给我，要我为世人除害。我却拉不开弹弓上的橡胶带。姨父要我勤学苦练，来日必成大。但是，当我能够拉开弹弓的时候，姨父和三姨已经悄然离去。他们无法得知我的第一个战果，是在动机上试图歼灭一只“硕鼠”在效果上却穿了一个无辜的瓦罐。

我不知三姨和姨父为什么走得那样急促而又无声无息。姨父本来要在那天晚上给我讲解古诗的意，黢黑的夜里却有人翻墙而，像影一闪，钻了姨父住的东屋。我看到了窗纸上扑闪着神秘的人影，就到发生了比“硕鼠”更要的事情。一觉醒来，已经不见了三姨和姨父的踪影。母亲说，他们是从后墙豁上去的。我爬过那个墙豁，墙外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通向城墙上的一个豁，城墙豁的外边是无垠的原野。路上雪化了，连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

正是在那条弯弯远去的小路上，我开始了对姨父漫长的“追踪”

母亲曾接替姨父向我讲解古诗。她说，那是三千年前的农人咒骂地老鼠的一首民谣，骂它不该吃我的粮、啃我的禾苗，最后对老鼠说，我发誓给你分手，去寻找我的乐土。我想，姨父和三姨是寻找他们的“乐土”去了。

我家却发生了一场意外的动。那一天，我跟着母亲赶集回来，一家门就惊呆了。好像刚刚从房上掉下了一颗小炸弹，灶台上的铁锅碎成了几儿，装粮的坛坛罐罐东倒西歪，米、面撒了一地，箱、柜也都大张着嘴，把衣、书本都吐了来，被褥也凌地堆在地上。放学回来的哥哥、正坐在门槛上发呆。母亲说，多亏她让我牵着大弟、她用婴儿车推着小弟去赶集，要不，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前院卖蒸馍的李送来一篮蒸馍，说：“奇了，我就守着大门，没看见有人来呀！”她盯着我家南屋的后墙，连连眨着“孟老师，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母亲说：“李，你只说。”李瘪了瘪嘴，凑近母亲的耳朵“这个房‘不净’，原来是柩棺材的地方，后墙上有个门，是走棺材的过，直通城墙儿老坟地。房东堵了这个门，就多收了一份房租不是？你看，那个门印还在哩！”她的小孙也跑过来说：“昨晚上，我去城墙儿割草回来，看见这房后有鬼火一明一明的，还有几个黑影儿一闪一晃！”母亲说：“多谢你们心，我知就要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