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菜贩儿慈祥的微笑,从不讨价还价,从不挑挑拣拣,从不看秤杆儿低,了钱,掂着空篮就走。菜贩儿在他后喊叫:“老同志,菜忘了!”他就自嘲地笑着“哟,可不是,我差儿把自己都给丢了!”
我作为K市中腰鼓队的成员在鼓楼街打腰鼓时,又在街观众的行列里看到过贺爷。我到他不应该只是古都街庆贺解放的一个看客,因而格外卖力地为贺爷敲着腰鼓,还即兴发明了一个跃起的动作,扯起鼓棰上的彩绸作“飞天”状。人群里的贺爷便落寞的微笑。但我不会想到,当我到了报社,成了记者娃娃,参加了省直机关土改复查工作大队,而且听了姨父所作的动员报告,决心抓住“民主革命的尾”奔赴一个山村经受考验的时候,贺爷却要接受山那边一个农会的清算斗争。
一九五二年天,姨父应该有一副好心情。他作为H省人民政府秘书长,在主席发“一定要把淮河治好”的号召以后,又兼任了“治淮指挥”的秘书长。他好像总结了大禹和大禹的父亲鲧在这块古老土地上治的经验教训,采取了“蓄兼顾”的方针,全面展开了五个大库的建设工程。土改复查运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收尾工作,也在全省广大农村胜利地行着。
那一天,姨父席了治淮工程的模范表彰大会,给一批大禹的孙们上了红,怀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家中,看门兼收发的老人给他一封信,说是来自他的家乡的两个民兵送来的急信,他们住在省政府招待所等他回话。
那是一个盖着“L县农民协会”大红印章的公函,或者说是一个措词严厉的“通牒”或“勒令”大意说:贺雨顺是坡底镇首地主,有严重剥削行为,且长期担任L县政警队队长、保安大队长等重要伪职,历史上犯有严重罪行,民愤极大,必须把他给群众,接受斗争,行彻底清算,等等。
L县民兵的到来也惊动了省政府主席齐楚。抗日战争以前,齐楚以中国文教师的分为掩护,任地下党豫西特委书记时,就是我姨父的上级。齐楚对待同志的诚挚、厚及其小脚老伴为秘密来去的地下造反者提供的葱儿杂面条,都给我姨父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齐楚对贺雨顺老先生曾是国民党县级政权的实力派、却积极支持并最终投革命的经历也了如指掌。但是,作为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的早期学员,他亲耳聆听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文章,不是绘画绣,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的教导,而且懂得,一切革命同志、尤其是党的领导决不可以给群众运动泼冷。他到L县的民兵带来了一件令人棘手的事情,正为找到一个比较稳妥的理办法而犹豫不决,却不知他的秘书长同志已经得到了L县农民协会的书面通知。
在省军区政治工作的明叔闻讯,急急骑着车跑回来。
“哥,能不能不叫爹回去?”
姨父沉默了半晌,怅然说:“明,你十四岁伍、十六岁党,你应该知,这是对我、也是对你的考验。”
二十一岁的明叔开始落泪“我想不通,爹对革命是有功的。”
“爹的历史上也有污。”
“对起义人员还要实行既往不咎的政策,难爹还比不上一个起义人员?”
“这是农会的意见,是群众运动,咱不能站在群众运动的对立面。”
西屋传来贺的哭声。
接着是贺爷的声音:“你哭啥?你要把胜的心给哭是不是!…”
贺爷刚刚去街上逛书店,正巧碰上家乡来的民兵逛大街,他认是坡底镇的乡亲,喜望外地打招呼说:“啥时候来了?咋不去家里坐坐?”
乡亲却怪异的表情说:“去,咋能不去?农会叫俺接你回去开会哩,就等贺秘书长一句话…”
贺爷到家,又看了石他舅寄来的一封信,就吩咐老伴给他打包袱。
姨父和明叔来到了西屋。
“你不该瞒着我。”贺爷责备他的长“我不会叫你们为难!”
“爹,你…你叫我给组织上说一声。”
“你啥也不要说,我下就回去,我不能叫人家说这里是我的防空。”
“你回去找死哩?”贺哭着说“前些年我跟你们跑到黄河北,那里的斗争会差儿吓死我。你想叫用夯你、用石砸你哩!”
姨父解释说:“那是‘急行土改’的错误法,已经纠正了嘛,现在不会了。不哭,妈,在这个时候…在我爹这个时候…你不能哭,妈,我们都…都不能…”他又尽可能沉静地嘱咐父亲“爹,你要想开儿,千万想开儿,群众运动嘛,你好好想想,过去总有不对的地方,是不是?给群众说说,也叫群众给你说说,总之,爹要想开儿!”
警卫员说:“秘书长,家乡人来了!”
“请他们坐会儿,喝茶。”姨父又对父亲说“他们是奉命行事,爹也不要介意,要理解他们…妈,你有疼病,你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