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妻一下松开森,直腰,朝我前了两三步。然后站住,像虾夷人模仿鹤的动作的舞蹈那样,不过,她表演的不是起舞的鹤,而是恫吓的鹤,她缓缓地伸起僵的双臂。
“你们父俩都是钚中毒的疯呀!”
她喊叫着,却又号啕大哭,跑下楼去。
我拿为了不能睡而又不敢去取掺威士忌的啤酒时而藏在书柜里的白兰地和意大利香,不过,我还是意识到受了伤,就把白兰地放回去,用摆机的人都会珍惜的那把万能刀,切开了香。
“咦、咦、咦!”
森径直走到我旁,吃起摆在计算卡上的香了。他用指甲剥下、把胡椒粒全抠去,而后平地举着那薄薄的圆饼,用那仿佛再也看不见外界的黯淡的一般的睛盯着它。对待如此微小的,表现如此把当的存在的敬意,能够如此自然地吃东西的人,除了森以外,我再也没见到过。当然,我也知这短暂的休息只是暂时停战,看着吃意大利香的森的喜悦简直就像在战壕里喝军用壶中的一滴。
但是,楼下那位孤独的女战士还在折腾,好像收拾行李,还频频地打电话。因为起居室和书房的电话连通着,有一方拨号,另一电话也随着叮铃叮铃地响。我如果举起这边的听筒,就能知妻和谁通话,可是,我不那事。因为得到了森的参与,现在我稳胜券,不必急。况且,不论你怎样悄悄地拿起听筒,妻上都会发现,她就会突然袭来。
“你偷听啊,这个钚中毒的疯!”哈哈。
等森吃完了香,我把森一向依赖的毯、也就是他第二次动手术时带到医院去的那条老朋友似的毯,从他床上取来,给他盖上。我因为疲乏,无力给他换布,就带他去撒。回来,我和森就一同在床上合衣而卧了。脸上的伤,一个劲儿地疼,就像用竹签把我钉在“现在”上了。那疼痛有周期运动的觉,那所谓“现在”的周期运动,不是常常令人想到永恒的回归么?疼痛的永恒回归!在我还是孩的时候,为了睡而闭上睛时,睑里就现各各样的图形,滴溜滴溜地转,分散开、又聚合,好像有一定的周期。而且,它也很像曼陀罗,仿佛上面写了我一辈的预言,本想设法把它读下来,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不现了。我很想把我对那已经忘了的过去的发现讲给在我边仰面静卧而内心却得像着了天火的森听,可是,由于不愿再去打扰今天已经经历了许多变故的森的反思起了作用,我还是取白兰地了。不料,我还没从床上起来,睡着了的森却搂住了我的脖,是为了再也不走失、再也不迷路了么?
4
我睡着了。可是,总是充满不幸的离奇的梦,在睡梦之中得更疲惫不堪了,而且是在复杂的情节之中累得疲力尽的了。自从在“铁人儿”事件中我遭受辐以后,我的人生就变成无休止的暑假了,因为醒来时没什么活儿,所以,睡着时这梦的劳动也许就是它的补偿吧。虽然醒来时常常带着记不住内容的梦给我留下的疲倦,但是,我觉得那疲倦的总合不是恰与人在弥留之际回溯一生的我的幻影的总量相等么?不过,那还是转换以前的事啊。因为我这样和你谈时这个“现在”就已逝去,所以我需要代笔作家,不过“转换”的时刻上就到了,有关这些就先放过吧。
我所说的梦,是这样的。我遭到某人的毒打,正在返回家中。看那情形,我门好像就是为了去挨打的。我的嘴里很不舒服,似乎和我脸上的伤以及两颗假牙的不舒服相呼应。牙医给我带上临时假牙以后,由于筹款的原因,至今还没装上永久的假牙,在这期间,牙床了、萎缩了,从临时假牙和牙床的隙里带沫的。当我发现以后,就用劲儿咬那假牙的,回家来用手指伸嘴里一摸,因为固定假牙的金属架挂得不合理而碰掉了上边的两颗小臼齿。当我用把它推去时,满牙齿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全掉了。嘴里着掉下来的全牙齿,向前走着,实在蹩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