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以为有男扮女装的杀手，要来杀我…”我小声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念电影的神经病，是所有神经病中最浅博的了，哈哈哈…”他大笑走开了，想也知，在他特别调的“烟味茶叶”助兴之下，他会笑得比常人更加畅两倍。

我对于自己竟然把狄明哥想象成“剃刀边缘”里的扮装杀手，觉得很内疚。这内疚有一分是因为“剃刀边缘”里的杀手，扮女装的品位实在很差，假发是便宜货还打结，上穿的是廉价的洋装——我怎么可以把女装狄明哥跟这么低品位的杀手联想在一起呢。

当然，我更大的内疚，恐怕是我竟然对狄明哥失去耐心。他快地让我知他的秘密，他以为我会开朗的看待他的嗜好，结果呢？我叫他一个人慢慢选红，就丢下他不了。

不行，我得跟他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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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小有尴尬的时候，共同观赏电影常可用来打破僵局，提供一个台阶。想对伴侣忏悔自己不忠的话，不妨先租一“麦迪逊之桥”来，共同观赏，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如何，再走下一步。不过“麦迪逊之桥”只适合测试女生，对男生很少有用，因为此片一放，向来是女生大哭，男生大睡。男生是低等动，对于讲外遇，却没有床戏的电影，本无法原谅。不过，话又说回来“麦迪逊之桥”主角，难得鹤发，女的虎背熊腰，似乎略去床戏不拍，也是明智抉择。

我觉得我推开了人同学狄明哥友谊的手，对他关上了门，我不算一个够意思的同学，我辜负了新朋友对我的信赖。

我决定仰赖电影之力，敲敲和解的门，我去租了一奇片：一九五三年的《男格兰还是女格兰》。我租这片，要跟狄明哥同学共赏。

这电影奇在何？首先题材就很奇：故事是讲一个男人特别穿他女朋友的羊衫，也常偷扮女装上街去。这样的题材在一九五三年，确实够前卫的了。更奇的是，在片中饰演这个穿女装的男人的，正是导演艾得伍德本人，而这位伍德导演在他的真实人生中，也真的就是女装，常在拍片现场一旦缺乏灵，就突然消失，十分钟后，他再现在工作人员面前，已然穿妥一女装、假发与红齐备，继续导戏，据说他一换女装就创意泉涌、完全不顾全场人的目瞪呆。

但是这些奇怪特，都不足一彰显《男格兰还是女格兰》在电影史上的独特地位——

这电影，经常被票选为影史上“拍得最烂的电影”之前十名。

整整八十分钟里，真正由艾得伍德自导自演的段落，不超过十分钟，剩下的七十分钟，因为艾得伍德拍到没钱了，他就拿了一堆没人要的、剧情完全无关的新闻影片和动影片来凑数，看得观众一雾。

而且所有演员的演技都糟到不行，表情生得仿佛是僵尸被叫醒来演的。更惨的是，每句对白都烂得要命，除了有一段对“异装癖”的医学解说，虽然语调听起来是把观众当小学生，但起码是有意义的。剩下的对白，通常不知所云到，没事会冒一个打扮像血男爵的老人，对着观众大叫“当心你家台阶上那只绿龙”这没没脑的鬼话。

妙的是，这样的大烂片，为什么没有被时间淘汰到垃圾堆里去？

因为《男格兰还是女格兰》已经烂到了一个极致、烂了一无法磨灭的风格。这位艾得伍德导演，早已得到一个希区考克或史匹柏都永远也得不到的衔——

“影史上最烂最烂的导演！”

你只要去录影带店租艾得伍德的电影，包装上一定堂而皇之的表明：“影史上最烂导演的代表作”！

艾得伍德最有名的一是“外太空九号计划”曾经当选“有史以来最烂电影”每到狂节庆，LA有的艺术电院就会早早宣布，要办“外太空九号计划”的大烂片化妆派队，到了当晚，参加派队的人就纷纷打扮成“外太空九号计划”里的人，有的扮成复活的胖，有的扮成外星侵者，大伙闹哄哄带着啤酒、零电影院。会参加这个派队的，其实都对这大烂片了若指掌了，等绒幕拉开，烂片堂堂开演，观众就开始跟银幕上的角，展开枪剑，你来我往，蔚为电影播映史上的奇观。片中各角蠢话源源不绝，观众也就毫不客气加以嘲笑辱骂，骂得聪明，其他观众自然击节叫好；骂得冷场，那就难逃嘘声。

所有艾得伍德的电影，最蠢之，或者说，最珍贵之，在于他用的演员演技虽然烂到不行，偏偏又都敬业得要命，不演血鬼的、或者演星际战士的，个个煞有介事，认真表演“外太空九号计划”里的讨喜角一场，大家就哨掌声、烈迎，等那角一蠢事，大家又把纸屑爆米纷纷丢向银幕。这是电影圣城才特有的派对型态，影史上能被这样玩的怪片也不多，每十年得一而已。

艾得伍德的电影虽烂，却另有魅力，尤其我们电影系学生，看他只有钱买几个纸盘，裹上金纸，用钓鱼线钓起来，也有脸假装是飞碟，穷成这样，竟然还敢继续拍科幻片，还敢让飞碟中弹着火，结果连钓鱼线都烧起来。这天真的勇气，实在令电影学生起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