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冷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驱散的。尤其是到了这寒冬,更是冷得很。年关时节却要呆在这么个鬼地方,难免有些怨气。几个狱卒聚在一起,桌上堆着些酒菜,正是喝的有些醺然。
天牢似乎有低微的呜咽声传来,说是呜咽,却又像是咒骂,窸窸窣窣的激起的回声在这里听着有些诡异。其中一个狱卒便骂了几句,只:“真他娘的晦气,成日成日的哭丧。”
“算了。”另一个拉住要去教训的人:“反正也活不久了,省的惹人心烦,来来来,别那些,哥几个再喝一杯。”说着便又大喝起酒来,似是将那声音也遗忘在脑后。
森的天牢最后一间,地上正趴伏着一个佝偻的影,浑上下都散发一恶臭,发长长而杂,似是混着不少虱,他费力的伸手在背后挠了挠,大约也是得了什么肤病,本就褴褛的衣裳被抓住了一条条。任谁看到了也不会想到,这个如同叫一般,甚至比叫还要肮脏下贱的人便是从前的兵尚书蒋权。
蒋阮费力的抬起,狱卒们每日闲谈他也从中听到不少外的消息。听说蒋丹死了,宣华也倒了,他心里还叫了一声好。蒋丹一个小小的庶女,当了娘娘就以为自己一步登天,对自己这个父亲也是不闻不问,这样死了最好。至于宣华也死了,太重病在床,这江山应当是要落到宣离的手上的。蒋权原先还盼望宣离能看在原先他们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旧情能想办法周旋几分将他救来,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却从来未曾听到什么风声。他侥幸向狱卒打听,狱卒也拿嘲讽的光看他,蒋权心里便慢慢地明白过来。如今尚书府倒了,他毫无利用价值,狡兔死走狗烹,与宣离来说,他只是一枚无用的弃,本没有留下的价值,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丢弃。
蒋权忽而又想起方才的那个梦来。
在那个梦里,他是在上的兵尚书,仍是朝廷的肱骨之臣,百姓心中的清文人,在那个梦里,宣离当了皇帝,蒋素素当了皇后,蒋超前程似锦。他官拜一品,加官爵。夏研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尚书府繁荣锦绣,蒸蒸日上。
在那个梦里,二姨娘仍在,蒋俪和蒋丹也在,唯一不在的,却是蒋阮和蒋信之。在那个梦里,蒋信之早早夭折,蒋阮被他送中了一步一开始就布置好的弃,最后成了整个尚书府的踏脚石。尚书府踩着蒋阮的骨血步步升。那梦是如此好,几乎是蒋权自天牢以来过的最妙的一个梦了。梦中的荣华富贵如此真实,仿佛那个人生也是真实存在过一般,正是因为如此辉煌,醒来后看见满破败才无法接受。
难前世债今生偿,若梦里的是前世,正因为前世他将蒋阮害成如此模样,今生才会败于蒋阮手上。蒋权抹了一把脸,天牢的夜特别冷,他恍惚似乎能听到外爆竹烟的声音。这已经是年关了,若是往年,若是那梦里的往年…。那正是锦衣玉,笙歌艳舞的尚书府啊。
如今却成了一缕尘烟供人践踏,他这个怀大志的朝廷新贵如今也成了阶下囚。蒋权的目光慢慢落到地上一张发黑的薄薄毯样的东西上。那东西已然有些发黑,即使是过了许久,似乎也能闻得到其中的血腥气。那是什么蒋权自然知,那是一张人,来自于尚书府最小的庶女,蒋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