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里有些,什么也没说,怏怏了教室。
还没走到园长办,苏雪仪跑了来,说她在传达室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她的影,上午还去不去改制办。卓小梅知自己这么个情绪,脸上生动不到哪里去,这样去找人,能找什么效果来呢?看看手表,离下班时间也不远了,于是对苏雪仪说:“下午再说吧。”
中饭卓小梅和兵兵都是在园里的堂吃。饭后回到家里,换下便服,将兵兵和秦博文的衣服扔到台上的洗衣机里,挽起袖开始搞卫生。幼儿园是个卫生要求的地方,清洁卫生一天一小搞,三天一大搞,一周全面搞。不搞不行,家长睛瞪得溜圆不说,卫生防疫站也定期不定期地要来检查。因此在幼儿园待久了的人都自觉不自觉地会得洁癖,好像在园里搞卫生搞得还不够,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撅着搞卫生,一定要搞得家里一尘不染,墙和地板能照得见人影才放手。
满大汗搞完卫生,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洗就,卓小梅跑到台上去晾衣服。等衣服晾好,给洗衣机罩上布罩,再回到客厅,离上班时间也只几分钟了。卓小梅换好衣服,准备门,不想门铃响了。卓小梅心想,大概是苏雪仪上门来了。
开了门,并不是苏雪仪,而是一老一少母女俩。
卓小梅认识这母女俩,是城郊乡下的。近几个月以来,母女俩隔三岔五就要来纠缠卓小梅一回。女孩名叫郑玉蓉,师范学院幼师专科毕业,母亲是陪她来找卓小梅要工作的。郑玉蓉材苗条,长相也很靓,天生是块幼师的料,卓小梅对她的印象不错。而且幼儿园也正需要这样年轻漂亮的老师。只是机关幼儿园跟别的单位一样,早已超编,人满为患,好几年没过像样的年轻老师了。没过年轻老师,并不等于没其他人,偶尔也会一个两个,却是些不懂幼儿教育的半老徐娘,多能保育员或搞搞后勤。可那都是有后台的,不是一言九鼎的市领导的亲戚,就是大权在握的市委局长主任的家属,或是职能门实权科长副科长的关系。还带着编制,财政负责拨付人经费。至于郑玉蓉这样既年轻又懂专业的年轻人,只因没有后台,园里再需要,也无法要来。这现象也不是机关幼儿园所独有,随便哪个单位都如此,中用的不来,来的不中用。
卓小梅也就对郑玉蓉莫能助,为她不了机关幼儿园,也为机关幼儿园要不了这样可用的年轻老师惋惜。母女俩却不肯死心,说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好不容易了郑玉蓉这样的人才,家里杀掉栏里的猪羊,砍光山上的树木,又四举债,才勉供她读完幼专,本希望她毕业后找个工作,上面的城里人,同时帮助家里还些债务,谁知毕业便等于失业,跑了好多单位也没人肯接受。最后只得盯住机关幼儿园,将卓小梅牢牢粘住。卓小梅反复解释,把园里的人员情况如实掏给了母女俩,怎奈她们就是不肯放弃,还几次给卓小梅送钱送。达不到人家的请求,卓小梅哪敢收钱收?每次都费很大劲退给了她们。有一回推让之间,母女俩用力过猛,卓小梅脚下一,站立不稳,往墙上栽去,额角磕了一个大包,至今还紫着,没完全消。
这天中午,母女俩提了两条鱼,说是刚从自家鱼塘里捞上来的。卓小梅脸一沉,指着自己额角,说:“你们看到没有?我这里还是鼓着的呢。最好把鱼拿走,免得跟你们拉拉扯扯,又让我遭殃。”母亲涎着脸:“都是我们的不是,让您吃了这么大的苦。这鱼是给您压惊的。”卓小梅说:“我又没惊着,压什么惊?”
母亲跟卓小梅说话的时候,郑玉蓉提着鱼去了厨房。正要追上去扯住郑玉蓉,手机响了,卓小梅只得先接电话。是苏雪仪打来的,问她可不可以走了。卓小梅只得要她稍等片刻。放下手机,郑玉蓉已回到客厅,卓小梅想想自己也扯不赢她俩,脆到杂屋房里提了桶油,算是跟她们等价换,这样也就谁也不欠谁的了。
那母亲倒是痛快,兴兴地把油提到了手上。可旋即又从上掏一个信封,放到茶几上。卓小梅火了,说:“你们还要什么?”母亲说:“这小钱是赔您医药费的。”卓小梅耐着说:“我没过医药费,只在园里的医务室涂了碘酒,用不着你们赔什么医药费。”那母亲说:“那您就去买补品,补补龙吧。”
卓小梅甚觉好笑,自己贱民一个,什么龙喽,连凤都不是的。拿了信封要还回去,她们已到了门。卓小梅弹过去把门堵住,一边往母亲的怀里。母亲的泪都下来了,说:“卓园长,您只要留下这个信封,以后我们再也不来找您了。”卓小梅哪相信有这样的好事?说:“你们要来,我挡不住,你们不来,我也不会去请你们。至于这个信封,你们就是我一刀,我也是不敢要的。”
两人正拉扯得起劲,意想不到的一幕现了,郑玉蓉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声泪俱下:“卓园长您就收下吧?今晚您再不收下,我母亲就活不成了。”
卓小梅一惊,整个地僵住了。
从郑玉蓉那凄惶的神里,卓小梅看得来,她的话绝对不是假话。卓小梅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尖厉地疼起来。自己也是女人,理解这母女俩的艰难,她们这么低声下气来求你,也是迫不得已啊。可自己只是小小的幼儿园园长,而幼儿园又不是你私人的,人的事不仅得主门同意,还牵涉到人事编制和财政等门,你园长的不能算数,不然卓小梅或许也就想个法,将郑玉蓉收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