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没息也颇失面的。职位联系实惠且不说,成了长字号,有人喊声局长科长什么的,多有成就?所以于清萍总结了一条经验,到单位去办事找人,不尊卑长幼,无论男女老少,也不要顾虑是认得还是认不得,亮着嗓喊人家一声领导,绝对没错。卓小梅觉得这不无理,只是她有些顾虑,人家是领导,喊领导自然受之无愧,如果不是领导,喊领导不是要让人难为情么?于清萍说人家今天不是领导,你还能阻止他明天仍不是领导?要用发展的光看问题嘛,大领导都是从小领导上来的,小领导都是从普通上来的。将相本无,朱元璋当初还是要饭的呢,连级待遇都享受不上。所以喊普通一声领导,你是有光有预见;喊小领导一声领导,你是尊重人家;喊大领导一声领导,你是心中装着领导。于清萍还告诉卓小梅,她早就反复试验过了,领导两个字是一枚万能钥匙,见了机关里的人,不是局长科长科员,还是扫地打开的,只要掏领导这枚钥匙,对方嘴闭得再,眉锁得再,立等就可打开。
于清萍的话是当玩笑说来的,卓小梅听过也就听过,并不当回事,平时也难得跟机关里的人打,没试验过,今天忽然想了起来,何不把这枚钥匙拿来一用?说不定还真奏效呢。卓小梅也就不再犹豫,趋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领导。
这声领导一,纪检组长果然慢慢放下报纸,将一张黄脸别了过来。虽然不是于清萍所说的眉开嘴笑,但脸上的秋霜仿佛遇着光,一下化掉了。只是她的目光还带着严峻,也不知是不是职业习惯使然。不过这张脸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卓小梅已是受若惊,又鼓了勇气说:“领导好!”纪检组长开了金,说:“你有事吗?”那气好像卓小梅是到她这里来举报财政违法纪的。卓小梅自报家门:“我是机关幼儿园的园长,找曾局长有事。”话音才落,便后悔了。你说找曾局长就说找曾局长,说自己是园长什么?你机关幼儿园又不是有权有势的大单位,多算个准科长,你在人家级领导前面摆什么谱?
好在纪检组长并不在乎,指指门上的牌,说:“你没看门上的牌?这可是纪检组长室,不是局长室,找曾局长上局长室去。”卓小梅说:“我去过局长室了,门是关着的,我想问问领导,曾局长上哪去了。”纪检组长说:“曾局长的又没生在我上,他上哪去了,我怎么知呢?我总不能成天在他后面跟着吧?”
这倒也是实话,纪检组长成天在局长后面跟着,岂不是盯梢,要办局长的案?局长是什么人,是局党组书记。纪检组长是什么人?是局党组成员。局党组书记是什么的?是局党组成员的。纪检组长自然懂得这个简单的理。名义上单位纪检组长为市纪委所委派,还拿着纪委红文件规定的每月六十元的纪检补助费,实际上编制和待遇都在单位,是地地的单位里的成员。而且单位纪检书记绝大分是局长亲自提起来的,属于局长自己的人。除非吃了豹胆或有病,否则纪检组长要盯梢,也不可能盯自己领导的梢,要办案也不可能办自己领导的案啊。
卓小梅不觉好笑起来,倒设地替人家纪检组长起心来了。纪检组长警觉起来,说:“你笑什么?”
毕竟都是女人,卓小梅还是门的时候,就留意过这个同是女人的纪检组长的穿着打扮,觉得她的衣服虽然质地不错,但款式与她并不相。尤其是坎肩明显过。她的肩膀本来就厚,加上脖,两边的坎肩一抬,脑袋就有些往里缩,乌一般。加上她脖上还围着一块青纱巾,几乎连下都找不着了。卓小梅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真实想法。纪检组长手上的指甲尖厉如鹰爪,如果在你脸上表示一下,你肯定开绽。卓小梅灵机一动,盯住纪检组长脖上的纱巾,说:“这条纱巾实在好看,与你的气质正好相合。”
这个陌生女人竟会对自己的纱巾兴趣,倒是纪检组长没预料到的。她望望卓小梅,见她一脸的真诚,态度变得柔和起来。她托起脖上的纱巾,低瞧了瞧,说:“是吧?我怎么没觉得呢?”卓小梅顺着杆往上爬,说:“我一门就被你的纱巾引住了,它质地典雅,款式新颖贵,也只有你这样的领导人才得了效果。”
这哪里是赞扬纱巾,明明是在捧纱巾的主人。连领导人这样的词汇都被用上了。上领导已经非常了不起,现在又是领导人了,那分量岂不更足?本来领导就是人,领导上面再加个人字,这领导当然也就成了人上之人。
了人上人的纪检组长觉得前这个女人真讨人喜,又陶醉地自我欣赏了一遍脖上的纱巾。人家既然都把你奉为人上之人,满足她那个小小的要求自然也是很有必要的,纪检组长于是抬了,笑望着卓小梅,说:“你刚才怎么说来着?要找曾局长?我终于想了起来,省财政厅来了一位副厅长,曾局长陪他下县搞调研去了。不过听局办公室的人说,那位副厅长今天要赶回省厅,曾局长一行也该回市里了。这样吧,我把他的电话告诉你,你给他打个电话。”
卓小梅连忙谢,拿手机,揿了纪检组长说的号码。只是接通后响了半天,却没人接。纪检组长说:“可能是曾局长不熟悉你的号码,不愿接听。你也许不知,财政局长找的人太多,每个电话都接,哪接得了那么多?这样吧,我给你打,我这个电话他熟悉。”起桌上话筒,拨了过去。
曾局长很快接了电话,纪检组长也不说有人找他,只讨好地说:“领导下县辛苦了,什么时候打回府?”等对方作了肯定的回答后,才说声再见,收了线,告诉卓小梅说:“曾局长送副厅长上了省城,要晚上才能赶回市里。明天上午局里有要事理,曾局长肯定会局长室的,到时你再来吧。”
这回卓小梅确是打内心激纪检组长了。想不到搞纪检的人也这么富有人情味。当然卓小梅也明白,是那条纱巾和“领导人”三个字帮了自己的大忙。
第二天上班时间没到,卓小梅就了幼儿园,奔往财政局。
上到六楼,局长室还关着。看看表,八刚到。单位没谁敢考领导的勤,曾局长不可能像普通一样准时上班。卓小梅不敢走开,死守在门,那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曾局长请了个女保安。
等了约半个小时,忽听得说话声,卓小梅抬望过去,一位矮胖男现在走廊上。当然不是一个人,前有向导,后有护卫。离局长室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一位提着黑提包的年轻人,估计是办公室主任或秘书之类的人,突然超越众人,几步奔到局长室门,拿着早在手上的钥匙,迅速朝锁孔去。门开后,却不去,立在门恭候着。
卓小梅过去到财政局批过钱,认得矮胖男就是曾局长,趁机迎上去,张了嘴要打招呼。也不想想全市才一个财政局长,哪个单位的脑脑没找过求过?你机关幼儿园的小目怎么会在他里留下印象?所以卓小梅没来得及将那个“曾”字吐嘴,曾局长已在那伙人的簇拥下,一晃了局长室,连瞧都没兴趣瞧她一。大概是天天与财政数字打的曾局长还算明,记得自己并没顾这个女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