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信访办去上访。那些人不理睬他,大声叫:“你走开,叫魏书记过来!”钟秘书长拍着脯说:“我是市委钟秘书长,你们只要去了信访办,我亲自接待你们。”那些人说:“秘书算个卵!我们要亲自跟领导对话。”
这些人竟然也要亲自,真是搞笑。一听就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也把亲自挂在嘴上,也不撒泡照照自己的影。
钟秘书长就有些生气,自己也是堂堂市委常委,位置虽然跟魏副书记不同,行政级别则是一样的,都是副厅级,也算正儿八经的市委领导嘛。大概是沾着“秘书”二字,这些人才没把自己当市委领导看待。只是现在不是解释谁是领导的时候,钟秘书长也就满心委屈地大声说:“魏书记有急事要回去理,大家让一让,有什么我可以代表魏书记。”
那些人便哄一声笑了,说:“你能代表魏书记,那你自己书记好了,还什么秘书!”
连秘书长和秘书都分不清楚,真是妇人之见。钟秘书长实在无法,只得满大汗地退下来,无奈地用睛去找卓小梅。
卓小梅其实早就看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了。她想起那天苏雪仪曾跟她说过,杨主席正在园里活动,要组织人去市里上访,状告幼儿园领导。当时卓小梅正急于打通余科长的关节,早把那两万元财政拨款回来,没把苏雪仪的话放在心上。看这伙人的架势,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不可等闲视之。还真让他们逮住一个好机会,如果跑到市委去,哪里见得上魏副书记这样重量级的领导?就好像国人往白跑,去那里看看闹,确实没走错地方,若晋见总统,哪有这么?卓小梅暗想,即使自己要去找领导告状,也不会放过今天这么好的机会的。
见卓小梅没吭声,钟秘书长指着车前跪着的人群,问她:“这些人你都认识吧?”卓小梅说:“认识一些。可他们不是市委机关里的,这个地方也不是市委大院,所以你的话他们不容易听去。”钟秘书长吼:“可这里还是维都市辖范围,不是泊梁山吧?我指挥不了他们,那让公安局来指挥。”
尽人声鼎沸,闹闹哄哄的,钟秘书长的吼声还是被围观的人听见了,他们的唾沫也就纷纷溅到他脸上,这个指责:“你这鸟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别把公安挂在你的臭嘴上,如果怕公安,我们还敢上这里来吗?”那个起哄:“那你还不快打电话,让公安来指挥呀!只怕公安还没到,你们这几车就起了火,成了废铁。”
还是魏德正沉得住气,面不改心不,一直在静观事态的发展。他大概也觉得钟秘书长的话有些欠妥。东风,战鼓擂,如今世界谁怕谁!现在的人见的场面多了“公安”两个字已不再那么好吓人了。何况从那伙人手上卓小梅是个大贪官的标语,魏德正就看他们主要是冲着卓小梅来的,还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将钟秘书长扒开,对卓小梅说:“卓园长,这是在你的家门,龙压不住地蛇,我看你肯定有办法。”卓小梅笑:“我能有什么办法?领导在此,我听领导的。”
话虽如此说,其实卓小梅早就转动着珠在寻找杨主席。只是一直不见他浮,连围观的人群中也没他的影。真人不相,这更让卓小梅信是杨主席在后面捣的鬼了。她于是掏手机,下储在卡里的杨主席的手机号。只听里面一个甜甜的女声说是空号。关掉再拨,还是空号。只得打到他家里去。半天才有人来接电话,却是杨主席老婆,说他不在家,一早就门钓鱼去了。问是不是换了手机,说好像没换,还是旧的。
没法,卓小梅只得将曾副园长招到旁,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曾副园长着,挤人群。过一会儿,曾副园长回来了,说不见杨主席在家里,他老婆倒是在家,却顽固得很,说尽了好话,她就是不肯说杨主席新换的手机号码。卓小梅也没辙了,对魏德正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找不到姓杨的,这些人看来是没法动员走了。”
魏德正摇摇,挤到车前,试着跟这伙人涉。他们提两个条件,一是卓小梅下台不园长,二是解决他们的工作。魏德正说卓园长不园长,主要由主门事务局说了算,市委只可提建议,不好过于预。至于解决他们的工作,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不过可以跟社会保障门的人打招呼,逐步解决大家的失业和养老保险。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们七嘴八的,这一伙说,幼儿园的主领导不是就在场吗,怎么不站来表个态?那一伙说,社会保障局本就信不过,他们也有办了失业和养老保险卡的,却发一个月没一个月,他们要工作,不要保险。
正下不了台的时候,幼儿园会计董燕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来,挤到卓小梅跟前,递给她一样东西。原来是一张几年前的玩采购发票的复印件,总金额五万五千元,经手人是杨主席,证明人为前任蒋老园长,当然还有卓小梅同意报销的签字。
这个时候董燕递张发票复印件上来,卓小梅知她肯定有什么用意,便说:“这能帮上忙么?”董燕不声,又拿一张复印件来。不过这是原发票的存联,编号和项目栏里的内容跟卓小梅手上那张一模一样,只不过数量少了不少,单价也低得多,因此总金额只有两万七千元。
卓小梅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她上任园长后签的第一张大额发票。原来蒋老园长还没到龄就提前退了位,有些遗留问题也因此来不及妥善理,这笔开支就是她退位前经办而没结算的旧账。蒋老园长一直以为是卓小梅想这个园长把她搞下去的,两人关系一度非常张,当初卓小梅尽对这份发票有些疑问,却因有蒋老园长的证明,担心追究下去,两人的关系会搞得更僵,影响园里大局,也就睁只闭只,在发票上面签了字。至于发票金额与实际开支会有这么大的,倒是卓小梅未曾想到的。
正在卓小梅发愣的时候,董燕拿手机拨起号来,同时告诉卓小梅,刚才已将两张发票拿给杨主席老婆过了目,她这才说了杨主席新换的号码。电话很快通了,董燕把手机递给卓小梅,说:“卓园长,你跟他说吧。”
卓小梅没说别的,只说:“那张五万五千元的发票就在我手上,当然还有一份存联,不知怎么的,那上面的金额只有两万七。是将这两联发票给有关门,还是给魏副书记,杨主席先想清楚,然后给我答复。”说完,也没等对方开腔,卓小梅就关了机。
没两分钟,杨主席就现在人堆里,向魏德正小车前跪着的那伙人挤过去。
本来是件大好事,中间竟然冒这么一个小曲。好在董燕拿来那两联发票,引杨主席,才让魏德正他们脱了,不然还不知会是个什么结局。
有趣的是杨主席还跑到园长办,想从卓小梅手里将那两联发票要走,意思是没有他面了难,卓小梅这天不会这么舒服,拿走发票,也就两抵,谁也不欠谁了。卓小梅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把两份复印件扔给他,说:“你拿去纪念吧。”杨主席一看,说:“怎么是复印件?我要的是原件。”卓小梅说:“哪来的原件?这是从税务局和园里打了封条的档案柜里复印来的,谁要得走?”
杨主席的脸上就灰了,说:“我已是退二线人员,园里不会理我吧?”卓小梅说:“我当然有这个想法。那些聚众闹事的人是你组织的,也是你叫走的,还没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可你的问题我一个人不了主,得园务会集决定,另外纪检监察和政法门会不会手,我更不敢打保票。毕竟两联发票相隔两万八千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杨主席说:“两万八千元又不是了我一个人的袋,蒋老园长也是分了一半的。”卓小梅说:“我想这大概不是你们唯一的一次吧?如果萝卜带泥,这个数字到底有多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杨主席的珠转不动了。愣怔一会儿,他突然咚一声,朝卓小梅跪下去,一把泪一把鼻涕哀求:“卓园长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您给我留条生路,以后我改过自新,再也不跟你作对了。”
这个杨主席也真是的,五六十岁的人了,就知一个跪字,动员那伙人跪了魏德正他们还不够,他又跑到卓小梅这里下起跪来。卓小梅鄙夷地瞥他一,说:“你起来吧,五大三的男汉,跪着不难受?”杨主席说:“卓园长您不给一句话,我就这么永远跪下去,再不起来。”
卓小梅慈悲心,终是不忍,说:“我想想办法吧。只是那两万八有凭有据的,不仅幼儿园无人不晓,市委某些领导也一清二楚,你总得有个代吧?”杨主席如捣蒜,说:“我和蒋老园长都吐来。”
杨主席很快就如数把钱退赔给了园里,包括蒋老园长拿去的那一半。卓小梅不想砸掉人家的饭碗,没继续往下追究,这事就算了结了。杨主席从此变得老实起来,不再无事生非,刁难卓小梅他们。此是题外之话,不必细说。